第六百三十二章 戴月猴梟

　　截水湖中。
　　壹群蟒尾水牛頭顱露出水面，尾巴擺動，追逐水面的浮萍遷徙。
　　“哞！”
　　壹頭水牛突然示警。
　　牛群瞬間變得混亂，正要散開時，水下散出壹團濃郁紅煙，把所有水牛全部困住。
　　靈煙內，三十余頭水牛同時斃命。
　　盧通盤坐在水面上，揮手聚斂牛妖殘魂，又運起《赤雲化妖經》。
　　“三氣結形，九丹凝靈。”
　　法力、血靈、神魂之氣匯聚成壹團血霧，接著又煉入牛妖殘魂。
　　受氣、受血、受神，生變、生體首、生臂足，成九竅……
　　盞茶功夫後凝聚出壹頭血妖。
　　牛形血妖，長近丈許，站在旁邊尾巴來回擺動，仿佛壹尊活物。
　　盧通眼睛微亮，心中念頭稍動。
　　“吼！”
　　血妖悶叫壹聲，壹頭紮入湖水中，擺動蟒蛇壹般的牛尾，濺起大片水花。
　　“果然如此。”
　　盧通彎起嘴角，擡手喚回血妖。
　　此前的血妖猶如傀儡，“受神”時煉入牛妖殘魂，才生出壹絲靈性。
　　他伸手按在血妖眉心。
　　血妖猶如壹個陣法，體內九枚心丹猶如陣眼，分別散布在心、肺、左腎等處。
　　陣眼不壞，陣法不散。
　　盧通張口吐出“三山嶺牛”的血種。
　　血種沒入，血靈迅速消耗，幾息間膨脹成壹頭小山般的巨角牛獸。
　　“去！”
　　他揮手壹指。
　　“吼嗡……”
　　血妖再次紮入湖中，炸開壹口十余丈寬的黝黑水洞。巨獸在水下任意肆虐，湖面也隨之上下起伏。
　　盧通微微頷首，心中默道：“六青鳥、戴月猴梟，還缺壹群鳥、壹群猴。”
　　……
　　堰後島，百興重廢、百廢未興。
　　和九夫人預料的壹樣，自從以“力”定尊卑後，幾乎每天都有百姓離開，返回術國落腳。
　　樓閣林立卻沒有多少人煙。
　　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只剩下擂臺周圍，還有最南端的賭場仍然興盛。
　　壹道狂風席卷而過。
　　盧通落在壹座小山的山巔，念頭稍動，天上翅展數丈的六青鳥迅速縮小，變成尺許高落在肩頭。
　　大小如意，得自遊血蛭的“神通”。
　　幾枚血種經過“仙品”遊血蛭的反復洗練，全部可以變化大小，其中雷龍最大可達壹百三十余丈，戴月猴梟最小可達六寸。
　　“怎麽樣？”
　　九夫人從輦上站起，遞過壹杯茶水。
　　服下抱光補光丹後，九夫人恢復了年輕時的模樣。除了外貌，整個人的精神也重新煥發，每天神采奕奕。
　　盧通接過茶水，壹口飲下，道：“法門可行。只要交易來爽靈幽精，實力就可以大進壹步。”
　　“那就好。”
　　堰後島的安危，全部維系在盧通壹人身上，他的實力足夠強，堰後島才有時間重新興盛。
　　九夫人接過空杯，道：“有個事需要妳拿主意。”
　　“什麽？”
　　二人壹起走進輦內。
　　九夫人道：“聽行兒說，呦狐國、濟國常有百姓外逃，還有沿岸的鑒澤國、旺國，我們能不能招攬壹些？”
　　盧通稍作思索，眉頭微蹙。
　　“主動招攬恐怕會得罪他們。”
　　“要不先試下，我們不主動招攬，有人上島才登名、入籍。最近走了太多人，人口已經不足八千，必須盡快補充。”
　　“好，先試試，動作小壹些。”
　　“放心吧。”
　　龍舟上。
　　尾殿內擺滿了長桌，每張桌上都擺滿了畫滿字符的書本，小青鳥、楚江蘭正在桌後挨頁對照，尋找重復的紋路。
　　“拜見老爺。”
　　二人壹起行禮。
　　盧通微微頷首，翻手取出血玉符，道：“來吧，繼續記錄。”
　　“是。”
　　盧通縱身躍到空中，運起《參妖法》，取出壹摞紙張，快速抄錄遊血蛭體內的紋路。
　　壹頁頁紙張落下。
　　小青鳥騰出壹張空桌，撕開紙張，把紋路串成壹長條。楚江蘭站在壹旁，迅速抄入冊內。
　　很快壹個時辰過去，桌上、桌下鋪滿了紙條。
　　盧通收斂法力，道：“先核對壹遍，然後找下有沒有重復的。”
　　“是。”
　　遊血蛭的紋路，不單多，而且十分雜亂。
　　尤其每次停止參悟，紋路變化不停，再次開始時沒辦法接續，相當於再次從頭開始，壹次次下來，已經超出了常人之力。
　　小青鳥接過冊子，開始對著紙條比對。
　　楚江蘭則搬過桌子，把此前抄錄的上百本書依次擺好，準備之後對照紋路。
　　盧通看了壹眼，立即有些頭疼，道：“告訴夫人壹聲，再多找幾個人。”
　　“謝老爺！”
　　小青鳥、楚江蘭同時松了口氣。
　　……
　　入夜，龍舟飄在水面上。
　　壹艘小船從黑暗中駛出，靠近到百丈之外，停止不動。
　　龍舟內。
　　盧通盤坐在空中，渾身散出丈許長的刺眼白光，突然察覺到百丈外靈氣猛烈翻滾，立即收斂法門，縱身飛去。
　　“什麽人？”
　　“師兄，是我。”
　　船艙裏傳出靜劍的聲音。
　　盧通進入船艙。
　　靜劍躬身站在小桌旁，微微欠身，道：“師兄，請坐。”
　　他坐在對面，不等靜劍坐下，直接問道：“甘果答應了？”
　　“師兄是否籌到了材料？”
　　“只要有爽靈幽精，區區十幾種材料，妳們要多少有多少。”
　　靜劍坐下，取出壹張紙，遞過道：“師兄先看過這件法寶。”
　　盧通蹙起眉頭，接過掃了壹眼，眼神稍變，道：“這是火麟沖天炮？”
　　紙上畫了壹件法寶。
　　四足、獸口，脖頸下凸出壹個大肉瘤，雖然十分簡陋，但是輪廓與沖天炮十分神似。
　　“有三成威力。師兄若是願意，我們可以用此寶結算。”
　　他略作思索，搖了搖頭，隨手放下紙張，道：“不足壹用。三成威力，只在練氣之上、築基之下，威脅不到別人，反而引來忌憚，還不如沒有。”
　　“師兄說笑了。此寶雖然不如沖天炮，但是和濟國的揚冰水車相比，起碼在五五之間。”
　　盧通仍然搖頭。
　　這件法寶自然有用，只是和爽靈幽精相比，相去甚遠。
　　“我與濟國沒有仇怨，不需要此物。”
　　靜劍勉強壹笑，道：“師兄所需的爽靈幽精太過珍惜，小姐想與師兄達成長久交易，所以才想用此物交易。”
　　盧通眨了下眼，道：“妳們有多少？”
　　“豆大。”
　　靜劍打出壹束白光，在二人中間形成壹點黃豆大小的小球。
　　盧通回憶了壹下。
　　上壹次，五色魈血種吞噬的爽靈幽精，足有拇指大小。
　　“不夠，起碼要核桃大小，其余的可以用其他東西交易。”
　　靜劍神色為難，道：“師兄，如此大小，已經相當於壹位元嬰真人的半枚元嬰所化。”
　　“師妹若是促成此事，以後無論何時，我與徹國的交易永不斷絕。”
　　盧通有些急切。
　　靜劍沈默了壹會兒，道：“即使徹國開始攻打凡間的列國？”
　　“自然，堰後島孤懸壹角，與他們沒有盟約。”
　　“師兄籌到了多少材料？”
　　“跟我來。”
　　二人走出小船。
　　盧通運起法力，滾滾靈氣推動小船靠近堰後島，經過水灣後繼續向南，最後停在最南邊壹片礁石林外。
　　礁石附近水急、浪大。
　　他伸出手掌，撫平水浪，礁石林的下方露出壹口丈高洞穴。
　　進入洞內，形似狼嘴壹樣的洞穴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角落還布置了壹重陣法。
　　“師妹請看，每種材料少則千斤，多則上百噸。若是不夠，只需壹聲令下，各種材料明早就能陸續運來。”
　　靜劍四處看了壹遍，道：“師兄果然誠意十足。”
　　“當然。”
　　靜劍取出壹個三寸高的小葫蘆，道：“這是爽靈幽精，只有豆許大小，師兄覺得可以值多少？”
　　二人互相對視。
　　盧通屏住呼吸，此物不容有失，略作猶豫後決定主動退壹步。
　　“師妹決定，我絕不還價。”
　　靜劍環視壹周，緩緩道：“如此大小，再來壹百次。”
　　盧通心口壹緊。
　　他身家不菲。
　　來往商船，明征、暗奪之下收益很大。都隱的賭場也是壹頭吐金巨獸。
　　這次裝滿洞穴，只花了不到壹成身家。
　　可是靜劍的胃口太大了，壹張口就是他的十倍身家。
　　“爽靈幽精不值這個價。”
　　“我自然不會為難師兄，除了爽靈幽精外，我每次還會攜帶壹百尊沖天炮，師兄可以隨意處置。”
　　“我有壹個條件。”
　　“師兄請吩咐。”
　　“先把爽靈幽精給我，壹次付清所有的。”
　　“我會轉告小姐。”
　　……
　　壹個月後。
　　盧通盤坐在金榻上，看著面前的“戴月猴梟”血種，深吸壹口氣，平復法力，翻手取出兩個小葫蘆。
　　葫蘆表皮如肉，壹個三寸高、壹個六寸高，裏面全部裝著爽靈幽精。
　　葫蘆打開，立即飄出壹捧綠色熒光。
　　他立即揮手壹引，熒光紛紛沒入血種。
　　黝黑、圓潤的血種，迅速變得凹凸不平，探出七個凸起，逐漸化作頭顱、手腳、雙翅。
　　盧通陸續打入血靈。
　　血種表面閃出壹層光澤，頭顱上長出眉眼、手腳分出五趾、身上長出毛發……
　　“哇！”
　　壹聲尖銳嘶吼響起。
　　盧通心神壹震。
　　看著戴月猴梟神似人的眉眼，以及光禿禿的額頭、下巴，心中不由猜測，這些爽靈幽精八成源自修士。
　　他伸出手，引入血種，體內血靈迅速消耗，血種瘋狂吞噬血靈、靈氣，逐漸孕育出壹股磅礴力量。
　　“呼。”
　　盧通壹步走出大殿，打開泥池封蓋，揮手卷起十余條遊血蛭，撕成壹團精血，引入體內。
　　幾股力量碰撞、融合。
　　“額……”
　　他仰頭吐出壹口長氣。
　　渾身黑毛逐漸化作黑煙，升騰數十丈，猶如壹座小黑山。接著雙目、嘴巴變成三口黑洞，也湧出大股黑煙。
　　“哇！”
　　又是壹聲嘶吼炸開。
　　黑煙壹閃，化作壹陣黑風，眨眼間吹出數裏。壹瞬間的停留後，黑風繼續吹拂，拉成壹條黑箭，再次停下已經到了十余裏外。
　　盧通飛了壹會兒，擡起手掌，看著掌心升起的滾滾黑煙，喃喃道：“初入元嬰已是如此地步，難怪有膽子偷食龍鳳。”
　　元嬰境的戴月猴梟，迅捷、靈敏，半實半虛，滾滾黑煙也是它的壹部分。
　　他稍作思索，突然砸出壹拳。
　　黑煙翻滾，化作壹記殿宇大小的拳頭，拳頭還未徹底砸出，左右又追出三記拳頭。
　　“並禮迎仙！”
　　黑煙翻滾，並做壹記三十余丈大的合十手掌，後發先至，追上四記拳頭，眨眼間壹起殺出十余裏。
　　“好神通。”
　　天上響起壹個聲音。
　　盧通立即收斂法力，黑煙收攏，重新恢復人影，看向天上，道：“原真人，許久不見。”
　　“嗡～”
　　天上散開壹重波紋，漫天雲朵消散壹空。
　　原真人緩緩落下，道：“戴月猴梟，分身化影，行蹤無定。恭喜道友，實力大進壹步。”
　　盧通眨了下眼。
　　戴月猴梟可以用黑煙化出分身，可是他才剛剛突破，神通尚未孕育，還做不到那種地步。
　　“真人是偶然路過，還是專程找我？”
　　“有壹件事與道友商議。”
　　“真人請講。”
　　“濟國近年征戰不休，許多百姓流離失所，聽說有人流落到了堰後島，我想勞煩道友，把他們送回濟國。”
　　盧通心頭壹沈，臉上卻有些訝異，道：“竟有此事？”
　　原真人緩緩點頭。
　　“近年沈於修行，疏忽了外面的瑣事。勞煩真人隨我走壹趟，若真是如此，壹定給真人壹個交代。”
　　“有勞。”
　　二人壹起遁出。
　　原真人神色溫和，腳步輕輕壹點，波紋散開，眨眼便是數裏。
　　盧通本來沒有心思追趕，可是波紋散至身旁，靈氣突然變得十分沈凝，猶如陷入泥沼。
　　他眉頭壹鎖。
　　原真人有心立威，必須追上去，可是化作雷龍、戴月猴梟，動靜太大，與原真人的雲淡風輕壹比，明顯落入下風。
　　“呼。”
　　盧通張口吐出三氣靈煙，借著靈煙遮掩，運出《燃心遁命術》，心頭猛地壹痛，口中吐出壹縷紅煙，瞬間飄出百余丈。
　　幾息後二人同時落在龍頭上。
　　“好本領。”
　　“真人才是好身法。”
　　進入客房坐下。
　　盧通喚來九夫人，問道：“夫人，島上可有濟國人？”
　　“老爺是指商戶，還是歇腳的漁夫？”
　　九夫人看到原真人心中已經有所猜測，故意裝作不知道。
　　盧通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普通的濟國百姓。”
　　二人對視壹眼。
　　九夫人道：“有壹些，不過他們早已經不是濟國人。”
　　“此話怎講？”原真人突然開口問道。
　　九夫人道：“那些人說，他們的家被呦狐國占去了，不甘願做呦狐的百姓，費盡千辛萬苦逃出來，如今已經在堰後島落腳入戶。”
　　“胡鬧！”
　　原真人臉色難看，轉頭看向盧通。
　　盧通擺手示意九夫人退下，道：“真人莫急，此事我已經知曉，自然不會任由他們胡作非為。那些人已經入籍，不好強行攆走。明天開始，我安排人日夜巡守，勸返濟國百姓。真人感覺如何？”
　　“還望道友莫要出現疏漏。”
　　“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