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宴請

　　濃香縈繞。
　　白煙如龍。
　　榻上，兩桿煙鬥叉在壹起，鍋子裏的煙草都燒得通紅。
　　盧通瞇著眼，張口吐出壹條白龍。
　　旁邊，九夫人渾身汗津津的，軟在枕頭上也跟著吐出壹條濃煙白龍。
　　壹條又壹條。
　　不壹會，巴掌大的煙草袋被兩人抽完。
　　盧通把煙鬥放到床下，問道：“最近和大河糧行壹起做生意？”
　　“嗯？”
　　九夫人臉頰紅潤，軟綿綿地翻了下眼皮，道：“妳也想查賬？”
　　盧通哼了壹聲，伸手重重地拍了壹記。
　　“啪！”
　　壹陣白肉亂顫。
　　他挑了下眉頭，道：“胖了？”
　　短短兩個字像點燃了火油。
　　九夫人立馬仍掉煙鬥，用力推出壹把，瞪著眼道：“下去！”
　　盧通紋絲不動，笑了壹下，再次問道：“妳覺得大河糧行怎麽樣？”
　　九夫人察覺到是正事，又推搡了幾下，收起小性子。
　　“什麽怎麽樣？”
　　“有沒有什麽貓膩？”
　　“有啊，每家商會都有貓膩，吞銀子、索賄賂，讓人碰錢就像讓狗看肉，骨子裏的東西壹模壹樣。”
　　盧通道：“不是這種事。蒙大河呢，他有沒有貓膩？”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合夥這麽久，只見過兩次面，加起來還不到壹盞茶。”
　　“蒙大河不出來，糧行的生意誰說了算？”
　　“兩個，不，現在是三個了。馬覽奎，蒙大河的小舅子，負責山貨這壹塊。胡掌櫃，負責糧行大大小小的所有生意。還有壹個胡漣，胡掌櫃新收的義子。胡掌櫃年紀大了，準備退下去把生意都交給胡漣。”
　　盧通又問道：“蒙大河的靠山是誰？糧行這麽大的生意，最起碼也得金丹大修士來才能罩住。”
　　“這個可不容易打聽，除了我這裏，別的地方妳就是問壹百個、壹萬個也打聽不出來。”
　　九夫人賣起了關子。
　　他側過頭笑了下，道：“早知道把商會交給妳肯定沒錯。”
　　“現在才說便宜話，早幹嘛去了？”
　　盧通嘆了口氣，隨手摸出壹小瓶神女淚，給九夫人嘴裏餵了幾滴，隨手把小瓶放到枕頭邊。
　　“妳又不是識人不明的蠢人，何必費這種沒用的口舌。”
　　九夫人仰著脖子，把神女淚咽下去。浸透心底的涼意散開，壹波又壹波溫潤靈氣在體內翻滾，整個人舒服極了。
　　“我愛聽，妳就當我是蠢人，多說幾句。”
　　“別鬧。”
　　盧通把手臂展開。
　　九夫人十分自然地擡起頭，枕在手臂上，緩緩道：“他的靠山是壹座山。壹頁宗弟子拜入宗門前在智明山學習、修行，這些年大河糧行壹直把最上等的靈米送去智明山，而且分文不取。”
　　盧通心裏有些佩服。
　　智明山每天消耗的靈米，不是壹個小數目，蒙大河舍得送出去這麽大壹塊利益，難怪可以有今天。
　　“又送靈米、又便宜普通百姓，這麽看，蒙府的家底應該不太厚。”
　　“很薄。”
　　九夫人笑著道：“蒙大河很貪吃，每年賺的銀子吃吃喝喝下來，再扣掉工錢、賞錢，剩不了多少。”
　　“妳怎麽知道？”
　　“蒙大河那個小舅子纏上了付家妹妹，經常跑來撒歡。每次過來都臭顯擺，透露了不少東西，智明山也是他說的。”
　　盧通略作沈默，想了壹會，道：“幫我備壹桌宴席。”
　　“餓了？”
　　九夫人說著就要起身。
　　盧通搖了搖頭，緩緩道：“不是我吃，請蒙大河吃。廚子要好，東西也要好。截水湖、金池湖、陽墟沙漠、白夜冰原，每個地方都不能少。”
　　“擺這麽大陣仗，有什麽事要求他？”
　　他取出壹個小玉人，大致介紹了壹下“赤子氣”。
　　九夫人笑道：“這東西有多的嗎，給我幾個。我認識壹個老姐姐，以前是產婆，現在手底下有幾個徒弟還在幫人接生。”
　　盧通十分驚喜，立馬取出二十個小玉人遞過去，笑著道：“老九，妳真是我的懷中之寶！”
　　“呸！誰在妳懷裏了。”
　　……
　　兩天後，棲鶴苑內。
　　盧通面對著鏡子。
　　鏡中人，紅面、金眉、金胡須。裏面壹層暗紋染金中衣，外套壹件百花盤龍袍，白袍上面爬著青龍、白雲、各色鮮花。
　　他擡了擡虎爪，道：“壹層又壹層，拖拖拉拉的不爽利。”
　　典四兒道：“老爺今晚是宴請，又不是去動手。”
　　盧通搖了搖頭，道：“蒙大河不像在乎這些的人，他不願意幫忙，穿壹百層衣服也不頂事。”
　　典四兒從書街出來，懂了很多東西，可是懂得東西多了，麻煩也多了。
　　“好了。”
　　典四兒在頭發上插入壹根臥虎金簪，道：“今晚帶人過去嗎？”
　　“不用。蒙大河心裏有鬼，人多了反而壞事。”
　　入夜。
　　雲英城東，壹座沒有主人的府邸，府邸門口掛了兩盞燈籠。
　　盧通站在燈籠下。
　　壹輛十分尋常的馬車駛來，車轅左右各有壹個背劍修士。
　　蒙大河從車上下來。
　　盧通迎過去，道：“蒙老爺，壹路辛苦，快請進。”
　　蒙大河點了下頭，下頜處的肥肉堆起兩大條。
　　兩人進了門。
　　門內左手邊擺了壹盤帶著冰霜的白果子，還有壹套茶壺、茶杯。
　　盧通端起茶壺，倒了壹杯茶，遞過去道：“白夜冰原的針菊茶，您嘗嘗。”
　　“好。”
　　蒙大河眼睛微亮，接過茶杯壹口喝完，笑著道：“不錯。”
　　說完不等盧通介紹，直接拿過旁邊的白果子，放進嘴裏嚼碎，發出壹陣冰塊破碎聲。
　　“冰皮核桃，不錯！”
　　盧通臉上露出笑意，道：“蒙老爺見多識廣，我專門挑的稀罕東西，您壹瞧壹個準。”
　　“哈哈。”
　　進了門，壹個占地不小的庭院。
　　院子四角擺了四張方桌，每張桌上都擺滿了吃的東西。紅、綠、紫、黃，每桌壹種顏色，沒有壹星雜色。
　　蒙大河站在入口，壹眼看過後笑得嘴都合不上，壹連點了幾下頭。
　　“盧掌櫃，有心了。”
　　盧通心頭微定。
　　看來蒙大河沒有見過多少世面，今晚的排場足夠打發了。
　　“南南北北找的小點心，您嘗嘗地道不地道。”
　　“好。”
　　蒙大河大步邁入庭院，走到桌邊沒有拿筷子，直接伸手抓起兩塊紅色糕點塞進嘴裏。
　　吃相十分難看。
　　盧通蹙了蹙眉頭。
　　下壹瞬又像什麽都沒有看到，臉色恢復自然，過去跟在壹旁。
　　庭院中四色糕點、廳堂中五桌正餐、花園內百盤小菜、臥房內兩鼎陰陽羹湯……
　　壹路走過，樣式數百種。
　　蒙大河壹種都沒有放過，不喜歡的少吃兩口，喜歡的壹掃而空。
　　盧通越走越心驚。
　　這麽多東西，足夠他吃半個月，可是蒙大河吃完後臉色十分自然，和進門時沒有區別。
　　最後走到後院。
　　幽靜樹林外，長桌上擺了十九種飯後甜點、解膩茶水。
　　蒙大河端起壹碗冰渣蜜棗，壹口喝下去大半碗，又壹口喝完，心滿意足地放下碗，揉了揉肚子。
　　“不錯。”
　　“蒙老爺喜歡就好。”
　　蒙大河點了下頭，看了下桌上的東西，嘆氣道：“可惜，這麽好的東西吃不完，留在這裏都浪費了。”
　　盧通有些遲疑，猜測蒙大河是不是想全都打走。
　　這時，蒙大河道：“等下我讓胡掌櫃過來，他來處理。”
　　說完朝後門走去。
　　盧通眼睛壹亮，立即跟上去送行。
　　事情差不多成了。
　　胡掌櫃是辦事的人，蒙大河這裏過了，具體的事情只需要和胡管事再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