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鐵衣觀

　　壹家酒樓包間內。
　　宋言柏翻著介紹任務的冊子，愁眉苦臉道：“盧兄，千穴山到處都是妖獸，鐵衣觀又有築基妖獸坐鎮，我們怎麽行動？”
　　盧通沒有功夫說話。
　　捧著壹碗蟹仔撈面，大口吃個不停。
　　城東是大戶人家的地盤，這家酒樓雖然看起來普通，但是東西十分不壹般。
　　在城西，盧通從來沒有見過蟹仔撈面。
　　指甲蓋大小的半透明水蟹，裏面裹著壹團妖力充沛的蟹肉，壹口下去滿嘴香。
　　壹碗面條吃完。
　　宋言柏立馬問道：“盧兄？”
　　“宋兄，任務總共有壹個月的時限，不在乎這半天壹天的，先吃飯。”
　　相處時間不長，盧通已經看出來。
　　宋言柏年紀不大、實力也不算很強，但是心氣很高。
　　像是憋著壹口氣，想證明自己。
　　可是壹旦遇到麻煩，又沈不住氣。
　　自從進入酒館，別說吃東西，連口水都沒有喝。
　　“沒有壹個月了。現在已經臘月初三，年底之前必須完成任務。否則……”
　　宋言柏低下頭，緊緊攥住拳頭。
　　盧通明白這個時候追問不太好，但是實在有些好奇。
　　“否則會怎麽樣？”
　　宋言柏深吸壹口氣，咬著牙道：“否則我再也無顏面對巧兒！”
　　“巧兒？”
　　宋言柏勉強道：“家中道侶，壹頁宗符箓院的符師。”
　　“宋兄好福氣。”
　　盧通嘴上客套，心裏各種念頭接連閃現。
　　怎麽回事？
　　宋言柏的道侶巧兒是符師，而鏡心是煉丹師，明顯不是壹個人。
　　這個小白臉有什麽能耐？
　　竟然讓兩個壹頁宗的女弟子圍著轉。
　　盧通搖了搖頭，甩掉諸多雜念和壹丁丁點嫉妒。
　　“其實我已經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
　　盧通拿過那本冊子，翻開道：“這上面不是說了嗎，鐵衣觀周圍經常有妖獸、半妖失蹤，疑似培育血甲蟲。”
　　“所以呢？”
　　“只要靠近過去，自然會被擄走，進了鐵衣觀自然壹清二楚。”
　　宋言柏眼中火苗立即熄滅。
　　大喜大悲之下，臉上再沒有任何表情，麻木道：“對，可惜我們也成了血甲蟲的肥料。”
　　“不是我們，是我！”
　　宋言柏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聽到的聲音。
　　“盧兄，妳……”
　　盧通沒有搭理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叫道：“小二，再來壹碗蟹仔撈面，雙份蟹仔！”
　　不去，危險。
　　壹旦壹頁宗弟子插手進來，蹄子以前做過的缺德事，搞不好全得暴露。
　　去了也危險。
　　鐵衣觀偷偷抓妖獸、半妖，不知道背地裏搞什麽。
　　左壹步危險，右壹步陷阱。
　　盧通心裏倒沒有太多畏懼，只是想再吃壹碗蟹仔撈面。
　　最好是雙份蟹仔。
　　……
　　大日橫空，冷風蕭蕭。
　　千穴山綿延百余裏，其中壹處山頭名叫“亂牙峰”，山勢極其兇險。
　　細長亂石，十分突兀得從山峰上斜插出來，像壹柄柄石劍。
　　山腰某處。
　　壹個衣衫襤褸的人影壹閃而過，揮舞手中石頭短棒，砸死壹頭藏在石頭下的羊妖。
　　人影快速飛奔過去，撕開山羊的皮肉，把嘴巴湊過去大口飲血。
　　滿頭臟兮兮的亂發垂下，透過發絲間隙，隱約可以看到人影少了半個右耳。
　　五天前，盧通獨自進入千穴山。
　　除了壹枚生火的漏火果、壹身破衣服外，什麽東西都沒帶。
　　連腳下的鐵掌都拆掉了。
　　五天風吹日曬、茹毛飲血，看起來和千穴山的普通妖獸沒有任何區別。
　　盧通喝飽之後，找了個背風的地方。
　　從石縫裏拽出壹把幹枯荊棘，用漏火果點燃。
　　然後拖過羊妖，撕皮、拽骨，把整條羊腿架在火焰上烤。
　　失去了儲物袖囊，他才意識到有刀、有鍋、有碗筷，是多麽幸福的壹件事。
　　飽受壹夜嚴寒。
　　天亮後，盧通披上羊皮，扛著兩條羊腿，繼續朝鐵衣觀所在的山峰靠近。
　　早晨剛過天氣突變，厚重黑雲壓在山頭。
　　盧通覺得有些不妙。
　　這麽冷的天氣，壹旦開始下雪。
　　鐵衣觀的妖獸再不出來，他就要被凍死了。
　　走了小半天，爬上壹個小山頭。
　　零星的雪花開始掉落。
　　盧通就近找了壹個擋雪避風的地方，準備生火取暖。
　　“昂啊！”
　　壹聲尖銳的鷹唳響徹群山。
　　聲音穿過皮肉，直透心底，盧通不禁心口發緊。
　　下壹刻，兩個勾子穿透肩膀。
　　盧通遏制住下意識反擊的沖動，擡頭看了壹眼大叫道：“饒命！饒命！”
　　喊出沒兩句，就被拽離地面。
　　亂牙峰另壹邊，壹道巨大的溝壑從山巔直通山腳。
　　溝壑內布滿荊棘。
　　壹間鐵觀坐落在溝壑中，被壹根根荊棘團團圍住。
　　壹只巨大鷹妖落在觀外的石板上，松開鷹爪。
　　盧通落在地上，肩頭的血洞流出大股鮮血。
　　他擡頭看了壹眼，立馬趴在地上求饒：“鷹爺饒命！鷹爺饒命！”
　　巨鷹白色眼瞼翻了壹下，流露出十分輕蔑的神色。
　　然後趴在鐵觀門口，把碩大的腦袋伸進去道：“主人，又抓到壹只半妖，看著挺機靈的。”
　　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又尖又細。
　　觀內完全漆黑，傳出壹道尖銳中帶著沙啞的男人聲音：“帶下去，不聽話就扔到坑裏！”
　　“是，主人。”
　　盧通趴在地上，悄悄松了口氣。
　　第壹個生死關，過了。
　　“跟我來。”
　　壹人多高的鷹妖走到道觀左側，擠開荊棘叢鉆進去。
　　盧通小心撥開荊棘，跟著進去。
　　狹窄的縫隙中走出十多丈，拐過兩個彎，眼前出現明亮的火光。
　　壹個大石窟中央擺著壹尊熔爐。
　　熔爐邊，壹個赤膊修士看見盧通，大笑道：“這個好！看著就結實，壹個能頂三個！”
　　“下去！”
　　鷹妖冷冷吐出兩個字，轉身便走。
　　盧通乖乖走進石窟。
　　赤膊修士眼睛放光，圍著盧通轉了幾圈，口中嘖嘖道：“真是好胚子！不下去挖礦，可惜了！”
　　他從熔爐邊取出壹個鐵鎬、壹個背簍，拿過壹盞油燈扔給盧通。
　　又從熔爐邊撿起壹枚青色中零星帶點白斑的礦石，道：“記住了，每天挖壹百斤！挖不夠，不許上來！”
　　說完，他指著石窟旁邊壹個挨洞道：“去，下去幹活！”
　　盧通心中叫苦。
　　他千想萬想，怎麽也沒料到會成為礦奴。
　　堂堂壹介築基妖獸，竟然抓半妖偷礦！
　　他背上背簍，拿起鐵鎬、油燈，朝洞口走去。
　　“站住！”
　　赤膊修士壹把奪過盧通纏在後腰的漏火果。
　　“漏火果？快說這個東西哪裏來的？”
　　盧通立馬站住，滿臉畏縮道：“大爺，在山下撿得！”
　　“哪裏撿得？”
　　“就在山外邊，好遠，有人打架，馬車翻了，我撿了壹個。”
　　赤膊修士瞪大眼睛，追問道：“山外哪裏？”
　　“就，就……我不知道，鷹奶奶從天上把我抓來，我不知道這是哪裏。”
　　赤膊修士在原地站了壹會兒，甩手道：“滾！下去挖礦！”
　　盧通立馬鉆進石洞裏。
　　洞內完全漆黑，盧通臉上的畏懼瞬間消失不見。
　　變成了壹張苦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