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挖洞

　　“擒氣宗弟子盧通速去梅子壩支援！”
　　“擒氣……”
　　壹枚飛梭抵近，上面壹名修士高聲喊道。
　　泥漿中壹座“泥山”紋絲不動，旁邊壹池被染成暗紅色的泥坑中鉆出壹條長龍。
　　盧通仰頭問道：“誰下的令？”
　　“原池真人座下。”
　　他沒有應下，轉頭看向旁邊的泥山。
　　白傾還沒死。
　　不止沒死，而且離死還很遠。無竅白象血氣極渾厚，區區十幾條遊血蛭，短時間內危及不到性命。
　　如今白傾龜縮不動，渾身血氣沈凝如山，正以極快的速度恢復。
　　“代我回稟真人，大敵未除，盧某無法脫身。”
　　“是。”
　　飛梭化作壹道黑影，再次消失不見。
　　盧通鉆回泥坑，遊到白傾身下，鉆入傷口內，揮出龍爪，勾爪刺入血肉，截斷壹根根指頭粗的肉絲。
　　許久之後。
　　“嗷！”
　　壹聲尖叫後，盧通突然感覺身體壹晃，接著泥水、血漿紛紛湧出。
　　白傾從地上站起，拔出象腿朝遠去狂奔。
　　盧通鉆出傷口，掛在白傾身側，看著旁邊飛速掠過的廢墟、殘屍，張口吞下幾枚“雜果丹”，重新返回傷口內，繼續撕扯血肉。
　　白傾無處可逃。
　　整個鬼城陷入混亂，逃走也只是換個地方廝殺。
　　“鐵煉獅！”
　　天上黑雲翻滾。
　　壹頭下半身獅身、前後分別半具人身的霧鬼，站在堤壩上揮舞鐵鏈，捆住壹艘長過百丈的鯨舟。
　　無數霧鬼、修士正在鎖鏈上廝殺。
　　白傾壹頭闖入堤壩，左側象背上壹個直徑近三丈的大洞，仿佛壹塊大瘡疤，看起來十分刺眼。
　　“白傾，壹起出手摧毀鯨舟！”
　　鐵煉獅張口怒吼。
　　白傾橫過身子，吼道：“先殺了這條龍！”
　　盧通探頭望去，迎面壹桿大槍刺來，槍頭好似大船撞角，上面刻著壹張張人臉圖騰。
　　他心頭稍動，立即縮回傷口內，化作不足壹人粗的丈許小龍。
　　槍頭刺入傷口。
　　盧通緊貼著象皮避開，槍頭從身前穿過，刺入象皮中深入尺許。長槍收回時，猛地壹撲，後爪踩在長槍吞口上。
　　長槍幾次嘗試收回，全部被攔下。
　　“啊！”
　　鐵煉獅大吼壹聲，槍尖上飛出壹只只鬼影，紛紛殺向盧通。
　　盧通運起壹束法力，雙爪上雷芒閃爍化作兩只雷爪，壹爪撕下，五道雷刃閃過，大片鬼影瞬間灰飛煙滅。
　　“雷龍？白傾，妳壞我大事！”
　　大槍用力壹抖，炸開大片象皮，下壹瞬直接抽槍離開。
　　盧通繼續撕扯血肉。
　　白傾肉身極其緊密，所有血氣全部積蓄在血肉內。隨著龍爪揮過，肉絲崩斷才滲出壹縷縷粘稠血線。
　　“嘭！”
　　外面傳來壹聲巨響。
　　白傾不再理會傷口，全力甩出壹鼻，重重地掄在洞海宗的鯨舟上。
　　鯨舟晃了幾下，朝水壩上遊的蓄水池墜去。
　　蓄水池已經變成黑水，水中無數鬼影伸出手臂、長槍等。
　　“嘭！”
　　白傾再次甩出壹鼻。
　　鯨舟終於無力抵抗，墜入蓄水池中，無數鬼影殺入船艙，連片慘叫中船上的修士接連消失不見。
　　壹個金丹境大修士縱身飛起，準備逃離水壩。
　　兩根數十丈長的象牙飛過。
　　修士毫無反抗之力，直接被砸入水中，再次殺出水面，又是壹桿大槍刺來，正招架時又是壹根數十丈長的鼻影甩過。
　　壹捧血霧炸開。
　　修士帶著壹縷血線落入水中，徹底消失不見。
　　幾息後鯨舟也沈入水下。
　　堤壩附近再沒有任何人影。
　　白傾再次橫過身子，道：“快，幫我！”
　　鐵煉獅祭出壹幅丈高鬼軀。
　　人形鬼軀，渾身披甲，手、肘、膝、頭、肩等每個角落都探出壹根三尺長刺。
　　鐵煉獅遁入披甲鬼軀，躍入傷口內。
　　“出來！”
　　鐵煉獅壹把擒住龍尾。
　　盧通回頭瞥了壹眼，反身撲殺上去，壹爪按在鎧甲肩頭。
　　“滋啦……”
　　異常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盧通壹爪折斷長刺、捏碎肩甲，另壹爪已經抓住胸口，勾爪輕易穿透鎧甲，撕下大片金屬甲片。
　　“妳！”
　　鐵煉獅心頭壹驚，雙臂、雙腿同時探出，團團抱住龍身，仿佛壹把人形大鎖。
　　下壹瞬，頭顱飛起，直接逃出傷口。
　　盧通眨了下眼，沒有追擊，隨手丟開手中殘甲，繼續撕扯血肉。
　　無數血水飛濺。
　　每壹爪下去，少則深入尺許、多則挖出壹塊堪比水桶的大塊血肉。
　　盞茶功夫又深入丈半。
　　盧通完全陷入血肉包裹中，四面的象肉顏色粉嫩，表面微微抖動，像在呼吸。
　　“啊！”
　　白傾痛叫壹聲，全力擠壓血肉，可惜根本傷不到刺入肉裏的“釘子。”
　　“鐵煉獅，幫我脫身！我助妳守下梅子壩！”
　　“好。”
　　鐵煉獅甩出壹條鎖鏈，攀在傷口外，揮手壹引，大股黑水裹著無數鬼影順著鎖鏈，灌入傷口內。
　　壹道雷光炸開，數百鬼影灰飛煙滅。
　　更多鬼影繼續湧入傷口。
　　傷口底部，盧通浸泡在黑水、血漿中，隨手撕開壹頭獅形霧鬼，蹙了下眉頭，擡爪擒住壹頭霧鬼，按入傷口底部。
　　接著壹爪落下，連鬼、帶肉壹起撕成碎片。
　　又是壹刻鐘後。
　　盧通壹爪落下，爪下血肉猛地壹凹，露出壹層白膜，接著壹股彈力湧來，血肉又恢復原貌。
　　他看著空蕩蕩的勾爪，挑了下眉頭，再次揮出壹爪。
　　又壹次無功而返。
　　壹連試了三次，終於確定肉裏裹了壹層極其堅韌的皮膜。
　　他舍棄了這個地方，順著皮膜向上，繼續撕扯血肉。盞茶功夫後，勾爪落下碰到壹個硬物，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
　　盧通挑了下眉頭，心中不驚反喜。
　　碰到骨頭了。
　　皮、肉、骨、肉，再向下離五臟六腑已經不遠了。
　　他回頭看向身後。
　　黑水仍在湧入，壹尊尊獸形霧鬼擠在身後，前赴後繼地出手，可是卻無法造成任何損傷。
　　盧通甩出壹尾壓碎幾頭霧鬼，收回視線，順著骨頭開始向深處挖掘。
　　“鐵煉獅！”
　　白傾猛地剁了下腳，試圖震死盧通，卻不想傳來壹股更鉆心的劇痛，怒聲吼道：“妳出不出手！”
　　鐵煉獅仰頭看著正在逼近的兩艘鯨舟，道：“來了，和剛才壹樣，我困住鯨舟，妳趁機擊毀。”
　　“告辭！”
　　白傾十分果決，壹頭紮入堤壩下遊，順著河水離開。
　　賀楠山、水車口、月升鄉，每壹處都在廝殺。
　　白傾壹路奔逃，壹路求援。
　　巖柱村，壹位金丹大修士鉆入傷口，另有兩人在外策應，僅僅壹息後，隨著小半具殘屍丟出傷口，剩余兩人立即遁出百丈；
　　大田灣，壹條獨角花蟒鉆入傷口，尾巴還未進入，幾個甩動後突然壹軟，直接變成了壹條死蟒；
　　橫石橋、北渠、潘家鎮……
　　壹直到天光亮起，白傾恢復不多的力氣再次消耗壹空，最後逃到距離鬼城僅十余裏的金盆鎮，終於無力支撐壹頭栽倒在廢墟上。
　　天上重雲怒卷。
　　隱約可以看見兩尊龐大人影在雲海廝殺。
　　壹位席卷赤雲，雲如火龍，首尾連綿數裏，時而橫飛掠過，時而沖天而起；
　　壹位出手時波紋蕩漾，壹層層波紋散開輕易卸去火龍的沖撞。
　　白傾竭力吼道：“赤目前輩，救我！”
　　血肉深處。
　　盧通撕下壹塊紅肉，尺許大的紅肉猶如血膏，托在掌心仍在壹縮、壹脹的跳動。
　　他咽了下喉嚨。
　　從日升到日落又到日升，廝殺了壹整天幾乎沒有壹刻停歇，早已經身心俱疲。
　　盧通嗅了壹下。
　　壹股刺鼻血腥鉆入鼻竅，下壹瞬腸腹中傳出壹股極其強烈的餓意。
　　他不再猶豫，擡起爪子，壹口吞下紅肉。接著埋下頭顱，壹頭紮入傷口中，大口撕扯血肉，混著血水壹起咽下。
　　“赤目婆……”
　　白傾無力地望著天上。
　　直到天上落下壹枚火星，臉上壹條狹長黑縫瞬間張開，露出藏在縫隙深處的象目，以及象目中極濃的喜色。
　　火星初時僅雞卵大，等到落入傷口時已經變成直徑丈許。
　　丈大火球鉆入傷口，象皮瞬間燃起火焰，接著觸及血肉，血肉迅速變色，轉瞬間便被灼燒成焦炭。
　　盧通只覺壹陣熱浪湧來。
　　回頭壹看，瞥見壹叢赤火，以及火中壹枚瞳孔模樣的火核，心頭動了下，瞬間臉色大變。
　　赤目火？
　　三名王麾下，元嬰真人赤目婆的招牌手段。
　　他立即蜷縮身軀，化作不足丈長，接著又運起《兜天法》，化作五尺長短，迎著火焰沖去，躲在壹根掛著碎肉的骨頭後面。
　　火焰湧入。
　　附近血肉紛紛崩裂，盧通只覺渾身壹痛，幾片鱗甲接連炸開，露出壹片片指頭大小的灼傷。
　　來得快，去得也快。
　　僅僅壹個照面，火焰迅速褪去。
　　“謝赤目前輩救命之恩！”
　　白傾的聲音傳入耳內。
　　盧通壹爪抓住骨頭，咬了下牙關，勾爪發力直接捏碎骨頭，壹頭紮向傷口深處。
　　壹步踏出，化作壹頭直徑丈許的猙獰巨龍。
　　壹爪揮過，大片血水飛濺。
　　他齜開獠牙，探出舌頭卷入血肉，接著低頭壹咬，幾根獠牙刺入肉中，仿佛壹只開山巨獸，撕下大塊血肉。
　　“啊！赤目婆！”
　　盧通心頭壹緊，立即回頭看去。
　　這時，天上隆隆作響，傳來壹個熟悉的聲音。
　　“老婆子，再敢分心，這次要妳的命！”
　　原真人的聲音。
　　盧通心頭稍定，埋下頭再次撕下壹口。
　　象肉、象血入腹，仿佛吞下壹口烈酒，腹內傳出壹波波熱流，早已疲憊的血肉在熱流沖刷下迅速恢復氣力。
　　外面接連傳來巨響。
　　盧通小心防備了幾息，紮入血肉中大肆吞噬。
　　皮厚壹丈，肉厚……
　　入肉已有六丈，可是眼前仍是血肉。
　　白傾用出最後的力氣掙紮，血肉蠕動、四面收縮，試圖把對手擠死在血肉深處。
　　盧通鉆在血肉隧洞裏，挖壹尺、吃壹尺、前進壹尺，仿佛壹條細長蚯蚓。
　　又是許久之後。
　　他猛地探出壹爪，勾爪穿過三寸血肉，再次碰到壹股十分熟悉的彈力。
　　又是壹層皮膜。
　　盧通下意識想改變方便，擡爪時突然心頭壹動，再次揮出壹爪。
　　手感松軟。
　　皮膜後面不是早已十分熟悉的血肉。
　　他心頭壹動，慢慢裂開嘴角，露出壹根根沾滿血跡、肉絲的獠牙。
　　終於到了。
　　不出意外，皮膜後面就是五臟六腑。
　　盧通擡起雙爪，運起最近恢復的壹絲法力，鱗甲、鬃毛等生出幾叢雷芒，匯聚在壹起化作壹柄尺許雷劍。
　　律雷落劍術。
　　“去！”
　　雷劍壹閃而過，皮膜上多了壹條縫隙，縫隙兩側隱隱透出水光。
　　他猛地探出雙爪，左右壹拉，皮膜敞開噴出壹股粘稠汁液。
　　“咚！”
　　壹聲輕響，四周血肉再次蠕動，皮膜後再次湧出壹大股汁液。
　　盧通正要鉆進去，突然聞到壹股異常刺鼻的酸辣辛臭，異味入鼻，整個鼻腔傳來火辣辣地疼痛。
　　接著雙爪也傳來陣陣刺痛。
　　更多汁液湧出，心中念頭轉了壹下，頓時壹個咯噔，這是……
　　無竅白象的胃內酸水。
　　盧通心底暗罵壹聲，立即退後，退出半尺才察覺，後路已經封死，壹圈圈筋肉互相嵌套，死死地箍在壹起。
　　“咚！”
　　血肉又壹次蠕動，仿佛打開了水閘，大股汁液傾瀉而出。
　　鱗甲脫落的地方，酸液腐蝕，皮肉迅速變色、潰爛，其余地方的鱗甲也傳來陣陣痛楚。
　　盧通探出後爪抓了壹把，沒有撼動筋肉，緊要關頭，咬了下牙關，不退反進壹頭紮入皮膜上的洞口。
　　神龍入腹。
　　白傾腹內已經布滿了酸液。
　　壹股極粘稠的液體從四面八方裹來，雙眼瞬間失明，只剩下火辣辣地疼痛。
　　他散開僅剩的五枚血靈，分別裹住心口、眉心，運起法力，感受了壹番外面的血氣流動，波動龍爪朝前方遊去。
　　“咕嘟、咕嘟……”
　　滑膩、粘稠、灼熱的酸液中，盧通目不能視，遊蕩了盞茶時間，渾身鱗甲腐蝕掉了大半，終於碰到了心臟。
　　“咚！”
　　圓形心臟，跳動緩慢、有力，每次跳動卷起壹陣潮汐。
　　“咚！”
　　壹片黑暗中，他探出龍爪，虬勁有力的龍爪已經開始泛白，壹爪按在心口。
　　“咚！”
　　心臟跳了壹下，表面皮膜猛地壹震，輕易彈開龍爪。幾片碎鱗、壹枚勾爪飄落，墜入酸液中，壹點點地腐蝕、潰爛。
　　盧通心頭壹沈。
　　法力耗盡，喚不出雷電，也不能施展律雷落劍術。渾身負傷，剩余不多的血靈也正在迅速消耗。
　　離殺死白傾只剩下最後壹步。
　　可是走到這裏已經用盡了手段，僅剩的壹步如同天塹，似乎無論如何也無法越過。
　　他正滿心無力時。
　　壹個滑溜溜的東西湊入爪心，順著鱗甲縫隙鉆入肉中，大口吞食精血。
　　盧通反手壹抽，半途中突然心頭微動，轉抽為抓，抓住這條遊血蛭，壹把捏碎，攝入體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