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五國

　　囚陰殿，爭論聲此起彼伏。
　　劉寄心道：“不宜動，良妖正國是小國，貿然插手大國的爭鬥是取死之道。”
　　“正因為是小國才不得不動，周圍幾國都是濟國之敵，豈能容我們獨善己身？”
　　秋慈坐在角落。
　　十多年過去，她已經把角落布置成了壹個小花園，其中有樹、花、山、流雲等。
　　旁邊，盧通坐在雲榻上安靜傾聽。
　　劉寄心道：“不打，小弊、小利。打了，大弊、無利。權衡得失，不能出手。”
　　“有何大弊？”
　　“良妖正國位於險地，命脈在於百山、神墟，尤其是神墟。戰事乃是吞金巨獸，壹旦卷入其中，勢必會消耗大量金錢，於神墟不利，於國不利。”
　　劉寄心看向盧通，語重心長地說道：“國主，此番紛爭位於截水湖內，不關良妖正國的根本。勝了，無法取利，給別人做嫁衣。敗了，損耗國力，又會惹來濟國的敵視。”
　　“濟國的野心，豈是閉門不出就可以躲開的？”
　　“起碼可以拖延幾年。”
　　秋慈神色冷淡，道：“呦狐國若是亡了，就算拖延兩百年也無濟於事。周圍列國唯有濟國才是生死大敵，其余都可以為‘盟友’。如今大敵日漸昌盛，‘盟友’無力支撐，繼續袖手旁觀與等死何異？”
　　“世事多變，今日如何知曉明日？良妖正國只需積累實力，靜候機會來臨，壹舉功成！”
　　“若是機會不來呢？”
　　“北有截水湖，西南有魔族，東有血煉、寶國，紛亂之地，若是找不出機會就是我等無能！”
　　“截水湖壹盤散沙、魔族孬弱不堪、血煉二國爭鬥難休，只怕那時尋遍四方，也沒有壹人是濟國的對手。”
　　二人爭得氣息散亂。
　　盧通取出壹壇蠍子酒、壹壺竹露清水分別遞給二人。
　　“若是章橋在此，他會如何？”
　　二人接過酒，神色同時壹定。
　　盧通道：“不日，章橋將來執掌囚陰殿。”
　　章橋有大才。
　　登真國占據地利，但是有地利的不止登真國壹家，唯有章橋可以說服各國的武魁、太師、巨富等等，讓人心甘情願的托付巨額家財。
　　劉寄心看向秋慈。
　　秋慈略作思索，道：“我與章相國座下的弟子‘淡醉’交好，我們時常對弈，她尤其擅長別辟蹊徑、借力打力。章相國若在，多半不會直接入局。”
　　劉寄心問道：“既然如此，不如請章相國早些過來。”
　　盧通搖了搖頭，道：“章橋另有要事。”
　　他取出兩張紙，分別遞給二人，道：“這是義殿殿主送來的，太多人無所事事，必須找個出路。”
　　“可以派去修築堡壘。”
　　劉寄心仍然不想陷入戰亂，道：“與血煉國接壤的壹側，我們無險可守，應該做些堤防。”
　　秋慈掃了壹眼，道：“不能派去神墟？”
　　“神墟中已經有八萬人，每日消耗無數血丹，再增添人口的話，負擔太重。”
　　劉寄心思索了壹下，神色稍亮，道：“我們不需要再買人，呦狐國又忙於戰亂，可以趁機重整田地，把蟲花、香草鏟平，改種糧食、藥田。既能節省財力，又能消耗人力。”
　　盧通沈默不語。
　　當年和呦狐國的契約，以蟲花等換人，如今不需要人了，可是契約並不容易撕毀。
　　壹是呦狐國力強，二是庸慵態度變了。
　　“先不急定下。吩咐各池主，重新勘測土地、水文，再交給白巧山主，命她調配藥汁、選育種子。”
　　“是。”
　　秋慈道：“我有兩位好友，其中壹人就是章橋相國的弟子‘淡醉’，如今正在列國遊歷，我想邀請他們前來良妖正國。”
　　“可以以國書邀請。”
　　“好。”
　　……
　　立仙碼頭。
　　許久不曾出現的鯨舟再次停靠在碼頭外。
　　舍鹿身披錦袍，站著甲板上，左右各站著兩個容貌清秀的侍女。
　　盧通落在旁邊。
　　“舍鹿道友，近來如何？”
　　舍鹿笑了下，側身讓開，道：“風雨飄搖，不如道友自在。國主正在樓內等候，請。”
　　“好。”
　　盧通深深地看了舍鹿壹眼，邁步走向樓船。
　　船樓頂層。
　　盧通、舍鹿上次對坐的窗邊，雲傲端坐在長幾後，正在閉目養神。
　　盧通過去坐下，道：“師姐幾次相邀，有什麽要事？”
　　雲傲緩緩睜眼。
　　神色和以前壹樣冷漠，不過冷淡中多了壹絲疲憊。
　　“師弟覺得良妖正國可以袖手旁觀？”
　　盧通搖了搖頭，取出茶具開始泡茶。
　　雲傲沈默了幾息，道：“濟國之強，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現在不擋住，以後再沒有機會。”
　　“嗯。”
　　盧通十分認同。
　　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大國，國土大，產出極豐。人口多，人才輩出。只要不犯大錯，幾乎在所有方面全都領先小國。
　　雲傲道：“堰後島給妳，島上的壹切東西也交給妳，妳敢不敢要？”
　　盧通笑了下，倒了壹杯茶推過去。
　　“師姐可以做主？”
　　雲傲看著茶杯，許久沒有言語。
　　盧通給自己倒了壹杯，道：“術國遇襲，堰後島卻平安無事。舍鹿早和濟國有過交易，現在的堰後島除了舍鹿，誰去了都守不住。”
　　雲傲嘴唇緊緊崩起，擡頭看著盧通，道：“妳要什麽？”
　　盧通盯了壹眼，反問道：“師姐要名，還是要利？”
　　雲傲眉頭輕蹙。
　　盧通道：“要國主之名，還是國主之利？”
　　“沒有名，如何取利？”
　　“當然可以，良妖正國的爵家早已不是國主，可是所得的‘三寶’之多，遠勝過我這個國主。”
　　“哼！”
　　雲傲瞇起眼睛，道：“妳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趁火打劫，私吞老君的傳承。”
　　盧通盯著雲傲，緩緩搖頭，道：“不是我。”
　　“那是誰？”
　　盧通沒有言語。
　　二人對視壹息，雲傲瞳孔猛得壹縮，道：“闕玉？”
　　“不錯，我與師姐緣分已盡。若想讓我出手，師姐必須傳位給闕玉師妹，以師妹的性情，不會吝嗇些許‘三寶’。”
　　“妳早就算計好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事還需要算計？”
　　房間內掀起壹陣亂風。
　　雲傲呼吸漸沈，道：“師弟忘了，術國位於仙船之上，大不了換壹個地方立國。”
　　“是嗎？”
　　盧通端起茶杯，慢慢抿了壹口。
　　以前，術書仙船的確可以離開。但是現在，術國以兩艘仙船為根基，擴展出了大片的水上國土。
　　船可以走，水上國土卻不能輕動。
　　而且截水湖雖然大，靈地卻全是有主之物，另選壹個安身之地也不是容易事。
　　“師弟就不怕我魚死網破？濟國勢大，良妖正國卻不堪壹擊！”
　　盧通蹙了下眉頭，放下茶杯，道：“師姐準備派誰出手？鳴鳳？飛冠？又或是舍鹿？”
　　雲傲眉頭壹揚，即將發作時，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怕不是只能親自出手。”
　　“良妖正國上下，誰能擋我？”
　　“我、爵名峰、爵天牛，還有呦狐國的庸神王，能否攔下師姐？”
　　雲傲咬緊牙關，神色中生出壹些羞惱。
　　“哎。”
　　盧通嘆了口氣，看向窗外，道：“師姐，大勢已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若不回頭呢？”
　　盧通看著雲傲，神色平靜無波，道：“當年欺騙師姐的人是寶囊，與天下人無關，況且寶囊已死……”
　　“夠了！”
　　雲傲猛得壹拍桌子，道：“不送！”
　　“我說過的話，還望師姐好好考慮。”
　　盧通拱了下手，化作壹道血光遁出窗戶。
　　鯨舟緩緩駛離。
　　碼頭壹座酒樓內，盧通目送著鯨舟離開，道：“濟國真的要和術國開戰？”
　　“不錯。”
　　原真人從背後走出，道：“原本只是順手壹試，不成想術國竟然如此孬弱，幹脆壹舉吞下，借術國的財力，再舉圖謀呦狐國。”
　　盧通心中暗驚。
　　若是濟國吞下術國，僅憑呦狐國壹己之力也很難幸免，之後良妖正國也難逃死劫。
　　“妳們吞不下。”
　　“為什麽？”
　　“連舟山不會同意，遵天神界也不會同意。”
　　“大勢難違，最多不過多費些手腳。不過……”
　　原真人看向盧通，道：“道友若是壹起出手，與濟國壹起破開術國、呦狐國，國主願意與道友平分呦狐國。”
　　盧通搖了搖頭，臉上綻開壹抹笑容。
　　原真人道：“道友若不相信，我們可以互換質子？”
　　“什麽質子可以和壹國相比？”
　　原真人略作沈默，道：“我們可以請鑒澤、血煉壹起擔保，如何？”
　　盧通仍然搖頭，道：“濟國力強，無人能制。請再多保人也只是壹層紙糊的枷鎖。”
　　盟約十分脆弱。
　　經歷無數次毀約後，列國之間出現了許多制衡手段，質子、保人就是其中之二。
　　保人很有用。
　　只不過保人必須足夠強大，可以輕松壓服契約雙方，讓人不敢違約。
　　有濟國在的地方，沒有國家有資格當保人。
　　原真人看出了盧通的心思，嘆了口氣，道：“看來兩國之間，免不了殺上壹場。”
　　盧通笑了下，道：“若是妳我相遇，還請真人手下留情。”
　　“我可不希望遇到道友。”
　　……
　　壹天天過去，暗流逐漸洶湧。
　　壹座座冰山漂入截水湖，來往商隊嗅出了異常，紛紛繞開商道。
　　紫氣殿內。
　　典四兒眉頭緊鎖，道：“老爺，堰後島閉島，術國暫停壹切商貿，玉潮仙船也無法靠近。商會的生意銳減八成，全靠與魔族的地市來支撐了。”
　　良妖正國內部幾乎沒有流通，全靠外面的生意支撐。
　　盧通看著壹副地圖，道：“走荒土，我寫壹封信，派人交給自珍王。”
　　“荒土開辟新商道，最快也要幾個月。而且路途遙遠，幾年內很難填補空缺。”
　　他又盯了壹會兒，道：“先和血煉國交易，劇黍和他們有往來，等會我讓劇黍介紹幾個熟人。”
　　“他們對我們這裏壹清二楚，要價肯定很高，要不要動用倉庫？”
　　“不動，現在動太早了。”
　　二人商議了許久，壹樁樁瑣事下沒有心思再敘私情，典四兒拿著信件匆匆離開。
　　盧通獨自坐在殿內，坐了許久，道：“小青鳥。”
　　“在。”
　　“給呦狐國的庸神王，術國的玉潮王分別送壹封信，讓他們過來見我。”
　　“是。”
　　“傳蕭龍庭、都隱、水龍王、季寶寶，速來煊陽殿。”
　　“是。”
　　壹刻鐘後，都隱幾人進入殿內。
　　“拜見國主！”，“拜見師尊。”
　　“坐。”
　　幾人分別坐下。
　　又等了近壹炷香，蕭龍庭從血煉國的邊界趕來，道：“拜見國主。”
　　“坐。”
　　“謝國主！”
　　盧通挨個掃過幾人。
　　先上桌的吃肉。
　　蕭龍庭、都隱等最先進入旺國，占據了大片土地，後來成為山主，又借此招攬了無數屬下。
　　除了神墟外，大部分可以壹戰的修士都屬於幾人麾下。
　　“濟國和術國交手了，妳們可曾聽說？”
　　“嗯。”
　　“有所耳聞。”
　　盧通道：“說說吧，妳們有什麽看法？”
　　水龍王看向都隱，季寶寶看向蕭龍庭，都隱也看向蕭龍庭。
　　蕭龍庭直接道：“屬下聽從吩咐！”
　　盧通又看向其他人。
　　都隱、水龍王也道：“屬下聽從吩咐！”
　　季寶寶先應下，又補充道：“師父，可是黃彪虎不擅長下水。”
　　盧通沒有理會，點了下頭，道：“回去準備吧，每山籌集兩千人。另外再招募兩千新人，填補空缺。”
　　“是。”
　　四人壹起退下。
　　盧通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道：“不夠，傳承還是太少。”
　　……
　　“國主，劇大夫求見。”
　　“帶進來。”
　　夜色已深，盧通仍然呆在紫氣殿，獨自面對著壹幅地圖。
　　地圖很簡單，壹些山、壹些水、壹些土地。
　　可是有了人之後，立馬多出了無窮變化，讓人怎麽也看不明白。
　　劇黍進入殿內，道：“拜見國主。”
　　“什麽事？”
　　劇黍瞥了壹眼地圖，道：“血煉國可以圖謀。”
　　“嗯？”
　　盧通神色壹凝。
　　劇黍道：“神墟中的四爪烏雕勝多敗少，血煉國的許多脈主私下拉攏，我與他們接洽時察覺了可以圖謀之處。”
　　“坐下說。”
　　“是。”
　　劇黍坐在蒲團上，道：“血煉國有諸多脈主，當年在宗門之內要麽各領壹脈、要麽貴為長老，如今全都位高權重，國主也不敢小覷他們。”
　　“我聽說過此事。”
　　血煉國、寶國，壹個人雜、人多，壹個人少、人強。
　　劇黍道：“我在酒桌上聽說，血煉國之所以布下生死擂，就是為了借寶國之力，制衡諸多脈主。”
　　“情理之中。”
　　“可是此舉未必可以如意。當年為了誘人登上生死擂，血煉國的國主頒定了許多條令，其中賞賜、晉升等十分豐厚。”
　　盧通心中思索。
　　通過生死擂消磨異己、敵人的實力，再通過賞賜拉攏勝出的勇猛之士。
　　連打帶拉，是壹個好辦法。
　　“可乘之機在哪裏？”
　　“與我們有關。我們替脈主打擂，許多賞賜無法領取，全部歸功於脈主。長此以往，脈主越賞越強，遲早有壹天會無物可賞。”
　　盧通瞬間明白了。
　　沒有賞就沒有恩，還會生怨。
　　而且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剩下的只有兩條路——要麽平起平坐，要麽永絕後患。
　　“妳打算扶持壹個脈主？”
　　“正是。血煉國太過強盛，強者不可以為鄰，必須讓他們陷入內亂。”
　　“謹慎壹些，不要招來禍事。”
　　“是。”
　　劇黍說完壹件事，繼續道：“還有壹事，聽聞術國、濟國開始交戰，其中也有良妖正國的機緣。”
　　“什麽？”
　　“北上。趁機攻破術國，深入截水湖，掠奪湖中財富迅速強壯國力。再聯合呦狐國，壹起迎戰濟國。如此壹來，東西大患盡除，南北疆域可擴。”
　　盧通陷入沈默，盯著地圖看了許久，道：“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