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天生大仇

　　夏末時分，天氣更為燥熱。
　　湖心小樓。
　　廳堂內，兩座新買的冰山法寶緩緩散出冰寒之氣。
　　盧通盤坐在蒲團上，捏著壹捧無色毛發，朝其中打入法力印記。
　　又是幾道法印沒入。
　　燈火下，毛發所在地方抖了幾下，像有壹層水波。
　　他立即揮出壹道法力，把“水波”引入血種內。
　　五色魈血種變為了內外兩層。
　　內層壹團紫血。
　　外層為半透明琉璃，其中無數青絲遊動。
　　“水波”沒入後，半透明琉璃漸漸變得更加清澈、透亮，像是被洗去了汙穢。
　　許久之後。
　　盧通收斂法門，摸了下手臂上的毛發。
　　長約寸許，表面晶瑩發亮，猶如水晶，裏面裹著壹縷青芯。
　　運起法力，揮手壹招。
　　房內生出壹股輕風，幾十枚細小風刃像壹群遊魚，在風中上下遊走。
　　九夫人推門進來。
　　壹頭小金虎緊緊跟在腳邊，進門後立即朝冰山沖去。
　　“賀禮買回來了。壹對香爐，妳看下行不行？”
　　九夫人取出壹對尺高的銅鶴香爐。
　　盧通笑了下，道：“行，隨手挑壹件就行。反正親又結不成，送再好的東西也留不下交情。”
　　“我也這麽想的，專門挑了壹個便宜的。”
　　九夫人坐在旁邊，額頭上滲出壹層細密汗珠。
　　他揮手卷起壹陣風，從冰山上吹過後，帶上涼氣吹向九夫人。
　　九夫人靠在椅子上，道：“城主府借了壹艘飛輦，到時跟妳們壹起去送親，邀請我登輦隨行，要不要去？”
　　“妳想去？”
　　“嗯，還沒去過截水湖。”
　　“那就去，反正就算出了亂子也不關妳們的事。”
　　……
　　九月初，入秋。
　　抱容山壹片紅紅火火，各色修士飛來離去，絡繹不絕。
　　壹艘大紅飛舟懸在山巔上方。
　　舟長百丈。
　　四方船頭上雕著壹個海獸頭顱，凸眼、獠牙、怒須，看起來十分猙獰。
　　山巔上繁華盛開。
　　碩大的雲輦擺在花海中，白巧坐在輦上，周圍站了三十二名貌美侍女。
　　旁邊，三水看著附近壹艘艘飛舟、飛輦，道：“好大的排場。”
　　周圍無人附和。
　　狗有狗脾氣、鳥有鳥性子。
　　八個中，有龍馬、白風、蛇、魚、豹、半妖等，雖然壹起擡輦，但是彼此之間並不熟絡。
　　只有盧通、庸慵，稍有交情。
　　盧通站在花海邊緣，問道：“庸兄，上次我所說的生意，妳感覺如何？獨壹家的生意，穩賺不賠。”
　　遵天商會賣的東西，內有殘存的神力，在很多地方都是獨壹份。
　　壹次喝酒時。
　　他臨時起意，邀請庸慵合作，壹起在雲英城、大昌城等地方，賣遵天商會的東西，或者幹脆開壹家分鋪。
　　可惜，庸慵似乎沒有什麽興趣。
　　庸慵轉了下鷹頭，道：“盧兄，妳覺得金銀是什麽？”
　　盧通本想說是壹切，可以買來需要的所有東西。
　　可是開口之前，和庸慵對視壹眼。
　　庸慵的壹對鷹眼，像兩根箭，瞬間刺入了心底。
　　他楞了壹下，略作思索後，道：“好東西，方便彼此各取所需。”
　　“盧兄的說法，和南邊的壹些修士很像。”
　　盧通心頭微動，道：“古仙之地？”
　　“盧兄知道？”
　　“略有耳聞。”
　　庸慵道：“對於我們，金銀和石頭沒有什麽分別。對妳們，本來只是交易之物，如今卻變得不壹樣了。”
　　“怎麽不壹樣？”
　　“金銀已經成了誘餌，引誘妳們去忙碌、奔走、廝殺，到最後只是壹場空，白白為他人做嫁衣。”
　　庸慵似乎意有所指。
　　盧通思索了壹下，不禁睜了下眼睛。
　　誘餌？
　　捕獵才會用餌，其中有獵人、也有獵物。
　　“誰是獵人？”
　　庸慵喉嚨聳動兩下，反問道：“誰造的金銀？”
　　盧通瞳孔壹縮。
　　截水湖、大昌山、金池湖、陽墟沙漠、白夜冰原等，凡是有人活動的地方，全都可以使用金銀。
　　可是從來沒人講金銀從哪裏來的，仿佛天生的，該有時自然而然就有了。
　　“咚！”
　　壹聲震天鑼聲。
　　滾滾黃煙沖天而起，化作壹朵黃雲。
　　送親隊伍該出發了。
　　盧通趕忙問道：“誰造的？”
　　“妳們的敵人，也是我們的敵人。”
　　庸慵張開三對雁翅，擺了下尾巴，朝雲輦飛去，留下壹個聲音：“盧兄，以後或許會有並肩而戰的那天。”
　　“咚！”
　　第二聲鑼聲響起，壹團青煙升起，在天上化為壹朵雲彩。
　　盧通扇動翅膀，飛到雲輦邊提起壹條彩帶，心中各種念頭翻滾不休。
　　造金銀的是敵人。
　　實力覆蓋南北、東西各地，已經超出了所有宗門的實力。
　　只剩四個地方：
　　南邊，鏡心所去的古仙之地；
　　北邊，庸慵所來的遵天商會所在；
　　還有……
　　白巧即將逃去的天庭、地府。
　　壹瞬間，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天庭、地府。
　　原來早在聽過之前，他們已經陪在身邊每個角落。
　　“咚！”
　　第三聲鑼響，天上多了壹朵白雲。
　　盧通仰頭看著上方，喃喃道：“雄真弓說的對，實力不足，知道太多還不如壹無所知，該抓緊成丹了。”
　　五聲鑼聲響過，天上浮出五團雲彩。
　　壹個清亮聲音響起：
　　“吉時已到、天地開張，乾坤相配、陰陽相合。”
　　“五雲結彩、大富大貴，龍鳳呈祥、大吉大昌。”
　　“鴛鴦比翼……”
　　念叨大半天，最後道出四個字：“啟程，送親！”
　　飛舟率先動身。
　　壹頭撞散天上的雲彩，雲彩向周圍流淌，像壹團綻放的五色大花。
　　雲輦慢慢升起。
　　盧通按下雜念，運起法力，邁出壹步，腳下生出壹朵火蓮。
　　各色蓮花生出。
　　雲輦緊跟上去，隨著飛舟壹起離開抱容山。
　　……
　　日行、夜歇。
　　壹行人、妖，大張旗鼓的繞城池，悄沒聲兒的過山林。
　　短短幾天，沿路修士全都知曉了，壹頁宗有個元嬰真人把女兒嫁去了洞海宗。
　　夜晚。
　　壹片幽靜草原，送親的人、妖，三三兩兩地散開休息。
　　盧通、九夫人坐在壹起。
　　盧通講述完天庭、地府、金銀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壹口。
　　九夫人神色疑惑。
　　“不對啊，就算金子、銀子都是他們所造，無冤無仇，也未必是我們的敵人。”
　　盧通慢慢喝完壹杯茶，放下茶杯，沈聲道：“沒有小怨，只有大仇。”
　　“什麽意思？”
　　他嘆了口氣，道：“茶農辛辛苦苦地種茶、采茶、炒茶，有人只需要造幾兩銀子，就能全拿走，妳說茶農恨不恨？”
　　“可是，茶農也能花銀子啊。”
　　九夫人精於算計。
　　不過，這種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眼界，壹時間難以領會。
　　盧通道：“下至茶、菜、米、油，上至丹藥、符箓、天才地寶，天下間壹切東西都由金銀交易，這意味著有壹群人不用辛苦奔波，只需要造銀子，就可以坐享其成。這群人就在我們頭上，妳恨不恨？”
　　九夫人瞪大眼睛，仰頭看了壹眼。
　　盧通撚起桌上壹枚果子，繼續道：“種果子的，果子被拿走；煉丹的，丹藥被拿走；做商會的，利潤被人白白抽走。”
　　“天殺的，幹死他們！”
　　盧通壹口吞下果子，仰頭看向天上。
　　和天庭、地府之間，沒有個人恩怨，只有天生的大仇，像狼吃羊、羊吃草、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