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黑沙漠

　　大鯤城。
　　壹尊小山般的仙童站在湖泊上，雙腿岔開、雙手抱臂，低頭盯著腳下的無窮水口。
　　盧通從天而降，落在距離仙童不遠處的仙船上。
　　“見過國主。”
　　壹個胖修士迎到面前。
　　李經深，仙船主人。
　　白面無須，體型肥碩，年紀不小了，不過五官十分稚嫩，看起來氣息十分復雜，同時兼具成熟、幼稚。
　　盧通道：“弱囂還沒有抓住？”
　　李經深遞過壹張紙。
　　“傳言不虛，水口下方藏著壹個小世界。弱囂就躲在門戶內，若想抓住弱囂，必須派人進去，否則……”
　　李經深搖了搖頭，道：“否則只能比拼消耗，船上儲存的靈氣、真氣等，最多還能堅持半年。”
　　紙上畫著壹個嘴巴，向上張開，似乎在等候獵物進去。
　　小世界，妖仙的神魂世界。
　　出竅之後，分神、渡劫、大乘，每個境界都在完善自身的神魂世界，到了大乘境，小世界內陰陽平衡、五行俱全。
　　小世界之內，仙人壹個念頭可以改變壹切，比神靈的神界更加掌控由心。
　　盧通道：“小界內是什麽景象？”
　　“不清楚，這處水口壹直是洞海宗的宗門隱秘，這次仙童幾乎打穿水口才證實小世界的確存在。”
　　盧通收起紙張，看向水口深處，盯了許久，道：“依妳之見，弱囂能不能熬過半年？”
　　“難說。”
　　……
　　群真樓。
　　盧通穿過壹層扭曲光幕，直接出現在樓內最高處。
　　章橋坐在左手邊的山頭上，立即起身道：“國主，千泉國的流亡國主送來壹封國書，索要故土，送來國書的燧國使者。”
　　“燧國？”
　　盧通蹙起眉頭。
　　燧國很遠，也很特殊。當初截水湖沿岸的宗門大多擅長水法，因此立國時大多擅長水法，唯獨燧國以火立國。
　　章橋遞過壹封國書、壹張地圖。
　　吞並濟國後，良妖正國的形狀猶如壹條伸出爪子撲食的惡狼，身長、肚子凹陷，前腿伸爪，後腿後蹬，各占壹塊狹長地方。
　　地圖西邊：
　　貴國少了壹半；
　　塗國依然是各大內陸國家的“碼頭”，也借此免於戰火侵襲；
　　公豪國趁亂吞並了翼、蒙、預山等，壹躍成為了大國；
　　繼續向西，越過泊、小策、君、具神四個大國以及麾下的幾個屬國後，然後才是燧國。
　　數百年的廝殺，大國陸續脫穎而出。
　　當年猶如滿天星羅的小國，要麽滅國、要麽臣服、要麽遠遁別處抱團尋找機會。
　　盧通仔細看過，道：“妳回壹封信，客套壹番即可。”
　　“是。”
　　章橋應下此事，又道：“劇黍回信，浮國、金華聖國等已經抵達雙廟城，城外的陣法還在，不過趙家的道兵已經出城，幾支道兵已經匯合。”
　　“多少人？”
　　“靈文國十萬、浮國十萬、金華聖國二十萬、巨明麾下的不下十萬，趙家最多，預計不下三十萬。”
　　“三十萬……”
　　盧通眼神稍沈。
　　雙廟城的人口剛過百萬，趙家已經把雙廟城可以壹戰的修士掏空了。
　　章橋道：“還有壹個壞消息。趙家昭告天下，北上是為了救出弱囂，光復濟國，所以很多修士向南潛逃，準備加入趙家。”
　　“土地丈量完了？”
　　“沒有。濟國太大，庸殿主事先沒有準備，麾下神靈不足，預計還要壹年左右。”
　　“太慢了，邊量邊分，命其余五殿支援人手。先把人心抓住，有問題以後再更正。”
　　“明白。”
　　盧通略作思索，道：“給靈文、浮國等分別送壹封國書，邀請他們結盟，壹起抵擋丞國。”
　　“是。”
　　“私下給丞國送壹封密信，告訴他們靈文國內部空虛，邀請丞國北上。”
　　“國主，我們出手時，丞國、靈文國、浮國等壹起簽訂了契約，壹百年內互不侵犯。”
　　“照做。契約只是壹張紙，靈文國探手可得，我不相信白矛可以忍住。”
　　“是。”
　　……
　　“哎。”
　　靈源水府，盧通嘆了口氣，把手上的信件扔到桌上。
　　桌上堆滿了文書、冊子、紙條等。
　　人殺完了，可是新國土壹直亂了半年，而且亂象久久不能平息。
　　有小亂，市場十分混亂。
　　濟國的丹藥和良妖正國不壹樣，庚家倒了，各種丹藥十分緊缺。此外，法器、法寶、糧食等，幾乎無所不亂。
　　有大亂，各地潛伏的余孽，壹直在煽動百姓造反。
　　還有意料不到的混亂。
　　良妖正國推行血符，替換濟國的玄氣丹，結果剛開始推行，各個票號陸續出現大財主，拿著大筆玄氣丹換走所有血符。
　　玄氣丹半廢不廢，血符供不應求，各地接連爆發沖突。
　　濟國余孽們伺機出手，席卷了幾十萬人，最後竟然壹連攻下了三座城池。現在城池奪回來了，可是造成的創傷已經無法彌補。
　　他轉頭看向旁邊。
　　奢光坐在壹塊玉石上，拿著幾封文書正在翻看。
　　她和祥歡、仙眉不壹樣，以前掌管著壹家錢莊，除了相貌外，才能同樣不俗。
　　“妳有什麽見解？”
　　奢光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盧通道：“武雛道用了什麽手段，妳們這麽忠心耿耿？”
　　奢光不開口，小乖兒壹去不復返。而祥歡和仙眉，若非典四兒用了陰毒手段，恐怕也是壹樣。
　　奢光道：“國主沒有忠心的手下嗎？”
　　盧通神色壹滯。
　　忠心？
　　他壹向是唯利是圖，手下人也是唯利是圖，似乎沒有人稱得上忠心。而且自從都隱之後，他也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忠心。
　　“忠心有用嗎？”
　　奢光看著盧通，緩緩道：“國主不相信人，良妖正國因此而興，日後也必然因此而亡。”
　　“哈哈……”
　　盧通咧嘴大笑，心裏卻不禁壹個咯噔。
　　奢光說的，他已經有所察覺。
　　壹路走來，良妖正國全部仰仗於各種利益交換，和爵家、連舟山、遵天神界、醉劍國等全是如此。
　　國家弱小時，他可以鎮壓壹切，平衡各方勢力。
　　可是國家壹旦強大了……
　　良妖正國剛剛吞並濟國，盧通已經感覺到了力不從心，新國土壹片混亂，隨時可能覆滅，他甚至不敢離開太久。
　　奢光神色端莊，壹直壹動不動地看著盧通。
　　盧通臉上的笑容逐漸斂起，起身倒了壹杯茶，送過去道：“妳覺得我應該如何？”
　　“沒用。”
　　“什麽沒用？”
　　“妳註定走不到最後，不變是亡，變了可能亡的更早。”
　　“妳……”
　　盧通心神壹顫，茶杯上蔓延出壹道道裂痕。
　　“好！”
　　他輕吐壹口氣，把茶杯放到奢光手裏，道：“我們走著瞧。”
　　盧通離開水府。
　　奢光托著茶杯，看著茶水滲出裂痕，搖頭道：“心中自知，可惜本性難改，結局早已註定了。”
　　……
　　大鯤城，婉音水榭，曹芙新開不久的分樓。
　　“拜見國主！”
　　爵天牛進入房間，拱手行禮。
　　盧通站起身，擺了下手，道：“私下宴請，不必如此，快坐下。”
　　“謝國主。”
　　爵天牛坐在旁邊。
　　盧通示意侍女上菜，看著爵天牛，心中有些猶豫不定。
　　現在需要有人坐鎮壹方，像當初濟國的七老壹樣，可是又不能成為七老。
　　他想來想去，只有爵家最適合。
　　可是事到臨頭又感覺很不穩妥。
　　人心難料、易變。
　　爵家地位高，獲利大，可是壹旦有人給出更大的利益、更高的地位，很難保證不動心。
　　畢竟爵家以前也是壹國之主。
　　房間內壹片寂靜。
　　“哎。”
　　盧通嘆了口氣，道：“殿主，節哀。”
　　爵天牛緩緩垂下頭。
　　爵名峰死了，本來他是下壹任爵家的家主。
　　桌上很快擺滿了飯菜。
　　盧通揮手示意侍女退下，親自倒了壹杯酒，遞過去，道：“名峰是替國戰死，立有大功勞，我不會虧待爵家。”
　　“謝國主。”
　　爵天牛起身接過酒杯。
　　盧通道：“爵家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壹定滿足。”
　　“國主對爵家十分寬厚，爵家理應如此，不需要任何賞賜。”
　　爵天牛仍然沈浸在悲痛中，情緒十分低沈。
　　盧通眨了下眼。
　　不怕開口，只要開口就是心有所求，抓住所求就可以抓住爵家。最怕的就是心無所求，讓人無從下手。
　　“吃菜。”
　　“是。”
　　壹頓不冷不熱的宴請後，爵天牛告辭離開。
　　盧通壹直送到水榭外，獨自站在門口看著遠去的身影。
　　“國主。”
　　楚江蘭落在旁邊，道：“典夫人來了，正在靈源水府等候。”
　　“進去了？”
　　“是的。夫人詢問國主的就寢地，小青鳥親自帶去了。”
　　……
　　靈源水府。
　　奢光坐在玉石上，壹臉戒備地看著典四兒。
　　典四兒來回走動，壹圈圈地轉著打量。
　　盧通進入水府。
　　“四兒。”
　　奢光立即跳下玉石，迎到盧通面前，道：“國主，救我，她要害我。”
　　“什麽？”
　　盧通看向典四兒。
　　典四兒勾起嘴角，道：“老爺，把她送我吧。”
　　奢光立即抓住盧通。
　　盧通拍了拍奢光的手背，道：“要她幹什麽？”
　　“帶她壹起走。”
　　“走？”
　　盧通十分意外，道：“妳要走？去哪裏？”
　　“黑沙漠。”
　　盧通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問道：“黑沙漠在哪兒？”
　　“茲國以東，陽墟大沙漠以西。”
　　“去做什麽？”
　　“立國。”
　　接二連三地意外中，盧通滿腦子都是疑惑，看向奢光，道：“妳先回去，去書房呆著。”
　　“是。”
　　奢光立馬跑開。
　　典四兒壹直看著奢光消失，笑著搖了搖頭，道：“老爺很疼她？”
　　“她不壹樣。”
　　盧通走到桌邊坐下，壹邊泡茶，壹邊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典四兒坐到旁邊。
　　“時機到了，我們已經把千裏沙漠變成了黑沙漠，地下沙道無數，隨時可以立國。立國之後，我是妖主，萬易是人主。”
　　“萬易。”
　　盧通神色稍冷，道：“她敢離開尚麟國了？”
　　萬易很膽小，也很聰明，自從得罪了他後壹直躲在尚麟國。
　　“她破入元嬰境了。”
　　“我就知道。”
　　盧通推過去壹杯茶，端起壹杯飲下。
　　典四兒道：“老爺，萬易知道錯了，壹直想親自和老爺賠罪。”
　　“那為什麽不來見我？”
　　“這次立國之後，她壹定來。”
　　盧通放下茶杯，道：“緊挨著茲國立國，不怕她滅了妳們？”
　　時至今日，已經有幾個國家露出了霸主之國的氣象，尚麟國、茲國、杖國等，凡是臨近之國，沒有壹個敵人可以抗衡。
　　和他們相比，良妖正國仍然遜色壹籌。
　　典四兒道：“那裏氣象特殊。沙漠裏有狐災，還有沙塵風暴，茲國三次進軍大沙漠，全部失敗而歸，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盧通想了壹會兒，逐漸蹙起眉頭。
　　“真的要走？”
　　“嗯。”
　　典四兒抓住盧通的手掌，道：“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必須去。”
　　二人對視許久。
　　盧通嘆了口氣，道：“需要什麽？”
　　“血符，很多血符，越多越好，還有血靈。”
　　“還有呢？”
　　典四兒看向奢光離開的方向，道：“老爺要留下她？”
　　“妳要她做什麽？”
　　“紅花聖女。祥歡、仙眉也是聖女，黑沙漠環境苦厄，外敵極多，必須要壹些手段蠱惑敵人。”
　　盧通有些不明白。
　　典四兒遞過壹杯紅冊子。
　　盧通翻看冊子，第壹頁畫著壹個端坐的美人，眉眼像仙眉、也像祥歡，旁邊寫著四個字——紅花聖女。
　　後面是壹行行字跡：“紅花開，極樂來”、“聖女出世，乾坤倒轉”、“反反反，翻翻翻”……
　　盧通看了壹遍，眉頭皺起，道：“紅花女國，妳們這麽做，遲早淪為所有人的敵人。”
　　“老爺。”
　　典四兒收回冊子，認真道：“我要的太多，和他們本來就是敵人。”
　　盧通看著典四兒，許久後嘆了口氣，道：“算了，隨妳，碰到危險了記得回來。”
　　“嗯。”
　　典四兒道：“以後這裏由李遊海做主，老爺不妨和他做壹筆交易。”
　　“什麽交易？”
　　“邊界退讓十裏，把它交給李遊海。”
　　“不退會如何？”
　　“壹旦鄰國退讓，他會先占下鄰國的十裏，然後每天越境騷擾，直到邊界十裏淪為蠻地。”
　　“找死！”
　　盧通咬了下牙關。
　　典四兒搖頭道：“魔族的命不值錢，不值得和他們拼殺，不如退壹步換個清凈。”
　　盧通深吸壹口氣，按下心中不滿。
　　“知道了。”
　　典四兒仍然記掛著奢光，道：“老爺，奢光比仙眉更像聖女，給我吧，我專門過來就是為了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