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紅人

　　石臺上，壹大片區域變得濕漉漉的，其中壹半是淚水，壹半是血水。
　　壹頭丈長銅虎趴在地上。
　　從後頸到尾巴，十分健壯的身軀上布滿了傷口，有砍傷、有刺傷、有少壹塊肉、有幾乎斷開的尾巴……
　　銅虎揪著嘴，看起來十分悲傷，虎眼中滿是淚水，大半個頭顱早已經淚水浸濕。
　　盧通不想哭。
　　可是身不由己，每受壹次傷，心神中便多壹份傷心，心神壹傷，淚水仿若決堤壹般，根本無法控制。
　　黑衣人跪坐在旁邊，同樣是滿臉淚水。
　　“小虎，我不忍心傷妳，可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
　　黑衣人哽咽了幾下，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七憫。”
　　盧通仰起虎頭十分虛弱地喚了壹聲。
　　虎臉萎靡，可是心神卻十分清明，最開始交手時的恐懼也已經褪去。
　　他看出了機會。
　　空性書院的弟子，既是在殺人，也是在修行。
　　交手至今，或者說淩虐至今，黑衣人開始時的興奮已經褪去，不知不覺中也沈浸到了哀傷中，仿佛真的成了戴七憫。
　　只不過，還殘存著壹份理智。
　　盧通還在等待。
　　等候黑衣人完全丟下理智，徹底成為戴七憫。
　　“小虎～”
　　黑衣人伸出壹只小巧細手，輕輕撫摸銅虎頭顱。
　　黑劍依靠在旁邊，劍身上裹了壹層濃密青煙，聲音響起，壹束青煙飛出，好似壹條青蛇，壹頭紮入銅虎腿根。
　　盧通微微張了下虎口，發出壹聲似有似無的痛叫。
　　壹只白皙手掌拍在嘴唇上。
　　黑衣人抹了壹把眼淚，道：“小虎，不疼，我這就送妳走。”
　　黑衣人啜泣了兩下，拿起長劍，壹劍刺入銅虎心口。
　　盧通承受了上百道攻擊，已經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心臟中多了壹根外物，念頭稍動，留下的血靈迅速裹在長劍周圍。
　　又是壹道哀傷炸開。
　　“小虎！”
　　黑衣人放聲大哭。
　　機會來了。
　　盧通正要出手時，哭聲又戛然而止，壹個自語聲響起：“對，差點忘了妳的本命法術，我要把妳的頭割下來，每天都陪著我。”
　　“七憫……”
　　盧通不敢再等，十分緩慢地轉過頭。
　　壹人、壹虎四目相對。
　　黑衣人的雙眼已經哭紅了。
　　盧通耷拉著眉眼，呼吸微弱，仿佛只剩下最後壹絲氣息。
　　“對，對不……”
　　黑衣人神色壹痛，流下兩行淚水，緩緩張開嘴唇。
　　時候到了！
　　盧通咬著儲物手鐲，運出壹道法力取出化劫水，卷動舌頭，把鶴頸瓷瓶推到嘴唇中，最後用舌頭猛力壹頂。
　　“吼！”
　　鶴頸瓶轟然炸開。
　　壹滴黃豆大小的水滴飛出，極清澈、極純凈，沒有任何顏色，可是又仿佛是藍色，還帶著壹點綠色。
　　盧通不管不顧，在鶴頸瓶破損的瞬間，縱身壹撲，頭顱化作丈許大小，壹口咬向前方。
　　黑衣人楞了壹下。
　　下壹瞬，眼神恢復清明，反手握住長劍，青煙彌漫，瞬間覆蓋整個石臺。
　　“嘩、嘩、嘩！”
　　水流聲突然響起。
　　水滴抖動了壹下，變小了壹圈，空氣仿佛變成了湖水，跟著掀起壹道波瀾。
　　青煙壹掃而空。
　　黑衣人臉色壹變，尚未褪去的悲傷，迅速被恐懼沖散，用力刺出壹劍。
　　“啊！”
　　虎口落下，石臺上歸於平靜。
　　壹頭銅虎趴在地上，嘴唇外叼著兩條小腿，大股鮮血順著嘴唇流出。
　　“噗！”
　　盧通吐出屍體。
　　壹道黑煙升起，片刻後地上只剩下幾件衣裳、壹個袖囊，還有壹枚再生丹。
　　他壹壹收起。
　　壹股磅礴大力傳來，眼前壹晃，已經出現在生死臺外面，開始朝下方墜落。
　　耳邊也傳來壹些人聲：
　　“厲害！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人物，以前小覷魏虎了。”
　　“真媽的晦氣！”
　　“壹賠三還是壹賠五？四首司的賺大了。”
　　壹場苦戰，卻只用了不到壹成法力。
　　盧通勉強穩住身體，覺得肉身、心神全部十分疲憊。
　　壹陣風吹過。
　　朱東壁踩著壹大團白雲飛到旁邊。
　　“如何？”
　　盧通走到白雲上，咧開虎口，道：“還可以挨壹百劍。”
　　說完張著嘴巴壹動不動。
　　虎口內，壹柄黑劍插在上顎，只剩下劍柄露在外面，劍尖破開皮肉，從鼻孔附近刺出。
　　朱東壁打出壹道法力。
　　法力纏到黑劍上，直接被劍刃斬碎。
　　“咦？”
　　她跳入虎口，伸手拔出黑劍，道：“好古怪的法門，人死了，劍上竟然還有壹絲氣息。”
　　盧通吐出壹口黃光，無力地笑了下，壹頭栽倒在雲裏。
　　累了，血也快流幹了。
　　法力……
　　剩下的壹成法力，還可以變成銅虎，再挨壹百劍。
　　……
　　不知過了多久。
　　盧通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壹張繡著仙女的承塵，床側垂下來兩層帷幔。
　　鼻間壹股幽香飄蕩。
　　他動了下身子，壹股股劇痛傳來。
　　嘴巴、心口、小腹、四肢……幾乎每個角落都傳來劇痛，除了痛，還有癢、辣、涼等。
　　盧通深吸壹口氣，壹點點坐起，慢慢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不遠處是壹道七色彩虹。
　　天水島。
　　他松了口氣，返回桌邊坐下。
　　桌邊放著壹個大箱子。
　　盧通看了下身上，除了壹件白袍外，沒有任何東西，已經猜出了箱子內的東西。
　　打開箱子。
　　箱子裏堆滿了寶貝，黑劍、銀甲、手斧、瓜錘、袖囊、儲物手鐲、散花紗帳……
　　他心神有些恍惚。
　　戴七憫、老拳師、戴三殘、權銀、黑衣人，竟然壹連殺了五個人。
　　這次沒有化妖，也沒有妖獸神通。
　　修行以來，盧通壹直隱隱有種感覺，真正厲害的並不是他，而是《秘妖緣身功》、妖獸神通。
　　此時，這個念頭終於消散。
　　心神壹松，仿佛卸了壹層無形桎梏，精神也更加旺盛。
　　“咚！”
　　門被敲響了壹下。
　　“進來。”
　　朱東壁推門而入，臉上浮出笑意。
　　“大紅人，恭喜了。”
　　盧通看了下白袍上的血跡，搖了搖頭，道：“確實是紅人。”
　　“我說的不是這個。”
　　朱東壁走到桌邊坐下，道：“這兩天，城裏有頭有臉的都在談論妳。有宗門想請妳當客卿，有書院弟子想招攬妳，還有人想招妳當女婿。”
　　盧通聽到最後忍不住失笑，扯到嘴巴裏的傷口，上顎傳來壹陣刺痛，又立即止住笑意。
　　“我殺了戴善，還有人敢當我丈人？”
　　“不少，光我聽說的就有四家，妳想去？”
　　二人對視壹眼。
　　盧通搖了下頭，主動岔開話題，道：“這次贏了不少吧？”
　　“托妳的福。贏了壹座雲宮，壹只幼象，還有房家的小姐，妳要哪個？”
　　話題似乎又饒了回去。
　　朱東壁端起茶壺倒茶。
　　盧通有心想問壹下房家小姐，略作思索後，輕輕嘆了口氣，道：“我要幼象。”
　　“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