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林三酒壹語成讖

　　幾乎是在光芒照亮那壹張雪白面龐的同壹時間，從北館的二樓上便猛地卷起了壹股風——隨著壹條人影躍下樓的動作，連空氣都被這力道攪成了破碎的幾片，“呼”地打向了四面八方。
　　林三酒剛壹落在樓野身邊，緊跟著，樓琴也“蹬蹬”地從樓梯處跑了下來，站在了哥哥的身後。
　　有了同伴，少年頓時微微地松了壹口氣。
　　“……這裏怎麽會有墮落種？”從西館的二樓，傳來了壹個詫異的聲音——這句話，也是盤亙在所有人心頭的疑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西館也升起了壹道亮光：他們用的照明物件可比斯巴安隨手找的手電筒好用多了，登時大半個圖書館都被白光染得映得纖毫畢現。
　　在這樣的光線下，對面那壹個東西的模樣，看起來就更詭異了。
　　林三酒在如月車站裏遇見的墮落種，基本上都多多少少有壹些半透明；有些弱的，甚至連體形的邊緣都是模糊不清的——但眼前這壹個墮落種，看起來卻有種叫人心驚的真實。
　　無論是它清晰的線條，凝實的慘白色，還是那種真切的、“占有了壹塊空間”的實體感，都明確地表現出這個墮落種跟其他陰靈的不壹樣：它就像是壹個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扒掉了臉皮、削掉了五官、縫起了眼皮和嘴，最後塗上壹層雪白。
　　陰森感固然減少了，但掃上壹眼，就不免讓人頭皮發麻。
　　見這個古怪的東西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林三酒也就暫時沒有動作；樓琴忙趁機上前看了看哥哥的傷口——只是之前受的傷被扯開了，倒沒有什麽大礙。
　　“怎麽只有壹個？”
　　來自東館的手電光柱掃了幾圈，斯巴安的聲音擡高了壹些。他微微壹皺眉，睫毛在寶石般透綠的眼睛裏投下了壹片令人靈魂發顫的陰影。
　　聽見他出聲，林三酒也說不好自己是出於什麽原因，忽然飛快地擡眼看了壹眼東館——下壹秒，只見斯巴安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麽，面色壹變，轉頭便沖向了通往壹樓的樓梯。
　　“晚了哦哦哦哦哦哦哦！”
　　圖書館大廳裏，不知從哪兒回蕩起了壹個脆生生的、拉得長長的童音。壹聽到這個聲音，幾人面前那個沒有臉的墮落種頓時抽了幾下肩膀，仿佛在無聲地笑；隨著西館擡高了手中光源，林三酒壹行人這才看清楚，原來聲音發自東館的樓梯。
　　壹個四肢著地、渾身赤裸的嬰兒，迅速地從樓梯上爬了下來；在他仿佛即將搖搖欲墜的巨型頭顱上，壹雙黑洞似的眼睛彎成了壹個詭異的角度，幾乎碰到了嘴角——他嘴裏叼著壹個扁扁的長方形東西，正是壹本書。
　　沒有五官的墮落種登時爆發出壹聲尖笑，抽身便向嬰兒跑去——林三酒剛提步要追，只聽壹聲怒吼驟然如同雷鳴壹般響了起來，震得圖書館都在隱隱發顫；樓琴壹個沒站穩，甚至差點摔在地上。
　　壹個氣勢洶洶的影子忽然從東館二樓壹躍而下，“砰”壹聲重重落在地上，正好擋在了兩個墮落種面前，連地板嗡嗡地抖了抖。
　　事情發生得太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當林三酒聽見斯巴安的怒喝聲時，中央大廳裏隨著那個高大身影的動作而驟然卷起了壹股旋風——爆烈的風勢在半明半暗的空間裏席卷呼嘯，幾乎根本叫人瞧不清什麽；只有剛才那個童音突然爆發出的壹聲刺耳尖叫，夾雜在盤旋的風聲、砰砰掉落的物件、書架倒地聲裏，清晰地傳進眾人耳中；不知道西館的人看見了什麽，照亮了半個圖書館的光源微微地抖了幾下。
　　十幾秒以後風停了下來，林三酒轉頭壹看，發現圖書館裏還站立著的，只有她和斯巴安了。
　　那個嬰兒模樣的墮落種，早就被撕成了破破爛爛的幾條，變成了忽忽悠悠的幾縷煙，轉瞬間便飄散了。南館樓梯上忽然響起了壹點細微的響動，緊接著壹個慘白的影子顛簸著沖了回去——斯巴安擡眼看了看這只逃脫的墮落種，沒有動地方。
　　樓氏兄妹頗有幾分狼狽地支著胳膊，爬起身來。
　　斯巴安回頭看了壹眼身後林三酒壹行人，不知在和誰解釋似的，低低說了壹聲：“……桃子死了。”
　　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書，朝他們大步走來。林三酒能感覺到身邊樓氏兄妹壹驚，但隨著他走近了，面容在光線裏越來越清晰，兩個孩子也漸漸地放松下來——轉頭壹看，二人好像都只能望著他說不出話了。
　　林三酒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個，給妳了。”
　　當斯巴安停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時，他的情緒顯然已經平復了。在伸手遞過壹本書的時候，他低頭看了林三酒壹眼。隨著這個動作，他面龐上陰影壹晃，晃出了叫人錯不開眼的光影線條。
　　林三酒看了看他手裏的書，那是壹本《恐龍化石復原畫像技術詳解》，正是五本目標書之壹。她立即幹脆利落地壹把接了過來，沒忘了問壹句：“——為什麽？”
　　“忘了妳說過的話了？”斯巴安浮起了微微的壹點苦笑，這是壹個林三酒頭壹次見到的表情。“……我來加入妳的小隊了。”
　　身後的兄妹登時發出了壹陣吸氣聲。
　　“Siri的規則裏，肯定不允許兩隊合並……”林三酒只覺自己壹陣頭大，剛推辭了半句，斯巴安就帶點強硬地截斷了她的話：“生存數字對我來說，無所謂。”
　　不要25點生存數字？
　　林三酒還想說點兒什麽，沒想到身後兩個孩子忽然興奮了起來，拽著她的衣服，壹疊連聲地說“讓他來吧”、“他是好人”；這麽壹來，她反倒不好搖頭了。
　　兩次跟斯巴安打交道的經歷，都不大正常；讓林三酒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好，只好板起了臉，冷冷地說：“……妳可別自作主張。”
　　斯巴安攏了攏額前金發，隨意壹笑，輕忽的態度卻顯得璀璨之極。
　　“妳、妳剛才那麽生氣……”樓琴忽然出聲問道，目光晶亮，語氣裏也帶著壹種奇異的小心翼翼：“……那個桃子，是妳的女，呃，朋友嗎？”
　　“我是在圖書館外面遇見她的。”斯巴安溫柔地拍拍樓琴的頭頂，後者居然就這麽壹動不動地讓他拍了，簡直想讓人嘆息：“我答應過她，要賺到這兒的生存數字……是我食言了。”
　　他是對所有的女孩都這樣嗎？
　　林三酒忍不住想。
　　不過在斯巴安面對她的時候，上壹次那種古怪的態度波動已經完全消失了。要不是那次的印象太深刻，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產生了錯覺。
　　只是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在斯巴安將書遞給他們的那壹瞬間，便意味著他們必須馬上離開西館的視線範圍內。
　　或許是因為西館小隊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動，脫離西館的光線比想象中要來得簡單多了；當他們將身形隱藏與中央大廳書架區以後，幾人開始討論起下壹步該怎麽辦。
　　“以我對西館那些蘑菇的了解來看，”斯巴安靠在書架上，抱著胳膊，語調懶洋洋地，“這種情況下，他們肯定要隔岸觀火。他們討人厭的地方就在於，永遠站在可能獲得利益的那壹邊。”
　　“第三本書也已經被找到了，會在誰手裏？”樓野忙問了壹句，“南館？”
　　“我是這麽猜的。”斯巴安點點頭，笑著問道：“我倒想知道，妳們在Siri那裏幹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