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9章 救人無計林三酒

　　正如各個末日星球所在的空間中，自帶壹套物理法則壹樣，【eBay】空間裏也有壹套獨特規則：比如說，不存在任何氣體、營養物質和能量，甚至沒有能夠維持生物機體完整的必需條件——如果余淵不是壹個數據體的話，他進入【eBay】空間的那壹刻肯定就消亡了。
　　從余淵好不容易湊出來、仍磕磕絆絆有缺字的段落信息中，林三酒大概算是明白【eBay】空間裏的嚴苛古怪之處了。
　　它不是真空，因為在用戶交易時，會有特定“管道”被激活，可以容許商品穿梭其中；可是它卻也像真空壹樣“什麽都沒有”，生物體哪怕只是短暫地暴露其中，也會因為失去內外壓力平衡，落得機體死亡、四分五裂的下場。
　　“我無法行動，無法出聲說話，無法根據我掌握的數據編寫出任何東西，”余淵對於【eBay】空間的描述，越看越叫人覺得心驚：“因為空間中不允許出現交易內容以外的任何東西，哪怕是與交易描述中不完全相符的東西，在短暫進入空間後，也會再循原管道被排擠出去，這也是為什麽【eBay】交易不會出現‘貨不對板’的問題。”
　　余淵本人，不也是交易內容外的東西嗎？
　　在林三酒最初看見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就浮出了這個念頭。
　　余淵果然思慮周全，不必她問，就作出了解釋：“包括我的存在，對於【eBay】空間來說也是壹個異物，只不過因為我有神智、有思維，我懂得如何勉強保全自己，不會被它立即消解。但是這並非長久之計……不知再過多久，我就要徹底消亡在這裏了。”
　　他用的詞是“徹底”消亡——林三酒的“敏銳直覺”不由壹跳。莫非他已經開始了壹點點被消解的過程嗎？
　　“當壹筆交易進行時，相關物品就是【eBay】空間中唯壹允許被存在的‘內容’，所以我才能復制物品。然而復制任何東西，都是在消耗我的能量，沒了數據流管庫，我的能量就是無源之水……”
　　分了幾次才終於拼湊完整的壹番話，到這兒就結束了。
　　“必須要馬上把他救出來，”林三酒攥著壹張字紙，小聲說。余淵似乎沒有多少時間了。
　　“問題是怎麽救，”人生導師仿佛嗅見了商機，比起半點主意也沒有的另外兩個人形物品，參與態度要積極得多，商量著說：“【eBay】空間和這個空間的阻擋，他作為數據體都沖撞不出壹條路，何況妳呢？”
　　意老師也嘆了口氣，說：“梵和的空間跨越也不行啊。”
　　確實……別說裏頭的生物體會被四分五裂了，就算【eBay】空間非常適合養生，林三酒又怎麽保證自己能在壹層層萬千世界裏，準確找到那壹個【eBay】空間的位置？到時地方沒找到，她的精神卻要先壹步散了。
　　“要不然妳還是按照原計劃，先去‘十萬世界移轉夢’，”導師建議道，“那裏的信息無奇不有，妳說不定可以找到什麽線索呢？”
　　林三酒想了想，沈默地點點頭。
　　通海公路的青黑路面上，仍劃分著末日前的車道，壹路鋪出去了筆直的數條鮮白。除了偶爾有幾艘飛行器在路上起降，或者有人駕著交通工具從身旁呼嘯而過之外，只有他們壹人三物品，在壹步步循公路往前走。
　　公路仿佛是碧青天海之間唯壹壹處落腳地，在遠方壹線藍海上，懸浮流轉著漩渦壹般的淡淡暈芒。小小的飛行臺、各式飛船仿佛是壹只只歸鳥，劃過天空，紛紛撲向遠方的光巢。
　　林三酒不是壹個認命的人——如果是的話，她也撐不到今日——不論她被拋入了何種絕境裏，不論她當時感到多麽深切的無力與絕望，她始終懷有壹線隱約的、幾乎算得上是癡想的信念：只要還能走下去，轉角處壹定有契機與希望。
　　然而在“十萬世界移轉夢”中壹口氣瀏覽了兩三個小時的訊息之後，林三酒的信念就迎來了挑戰——【eBay】本來就是壹個不算普遍的東西，對它的談論少之又少，至於【eBay】空間，則是任何訊息都沒有。
　　從打聽的好幾個人的反應上來看，林三酒發覺她好像是除了余淵之外第壹個知道【eBay】其實是壹處獨立空間的人——其他進化者都知情都做不到，何況提供幫助？
　　“這可怎麽辦，”她跌坐在擁擠的飛行臺上，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就連禮包也沒辦法……哪怕他在，他也不能通過【eBay】終端把壹整個空間給解讀了。”
　　人生導師哪怕有心想做生意，也攬不下瓷器活，跟著嘆了會氣。導遊倒是還記得林三酒，在壹旁柔聲問道：“妳還有意識力的體驗項目沒做完，是對妳意識力的分析鑒定……”
　　“那個先不著急，”林三酒擺了擺手，剛說了半句，卻忽然壹楞：“誒，我能不能把我的意識力註入某壹個空間裏？”
　　要是能用意識力把余淵拽出來，那可太好了——她趕緊將余淵的狀況、【eBay】空間都簡單介紹了壹遍，又拿出【eBay】給導遊看了看。
　　導遊聽了，倒是不大動容：“據我所知，應該是不行的。”
　　“為什麽不行？”
　　“能通過【eBay】進去的，必須是交易商品，可是意識力不能作為交易商品傳輸……因為它與妳是聯系在壹起的，切斷了也就很快會消散了。”
　　導遊將物品還回來，搖搖頭說：“類似於這樣的獨立空間，誰也不知道宇宙裏有多少，或許我們說話時就有千百個正在慢慢成長起來呢……它們存在於世界的縫隙裏，卻與世界相隔。妳知道‘氣泡空間’嗎？”
　　她還被困過壹次呢。
　　“本質上說，【eBay】、‘氣泡空間’、垃圾場，都是同壹種東西。如果是那種剛剛出了雛形的新生空間，或許還有被其他獨立空間所侵吞占據的可能性……但是這種規則完善成熟，連相應的特殊物品都生成了的，妳沒法把意識力擠進去。”
　　林三酒將她的話壹連在心中回放了好幾次，自己也說不出來究竟是被觸動著想起了什麽事，還是壹種失望下的、近乎自虐的反應。
　　當她還在兀自出神的時候，導師卻忽然點了點她的肩膀。林三酒順著他的指點擡起頭，這才發現“十萬世界移轉夢”所在的海面上，已經不是歸鳥奔投之處了；飛行平臺、飛行器和各式船只，反而像是受了驚的群鳥壹樣，驀然壹下，投向了四面八方。
　　壹片影子徐徐浮過遙遠的海波，逐漸籠上了“十萬世界移轉夢”。當壹個踩著滑板式飛行工具的人從林三酒頭上壹劃而過的時候，她還聽見對方叫了壹聲。
　　“快走——人偶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