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2章 令人偶師離開的辦法

　　“等、妳等壹下，”
　　林三酒這壹驚非同小可，說話都有點磕巴了。她直直盯著世界地圖，以及代表著Karma之力的霧氣，問道：“妳的意思難道是，我造成了世——不，我是說，世界末日又壹次開始了？莫非Karma之力又要毀掉這個世界壹次麽？”
　　“妳誤會了，Karma之力與世界末日是兩回事呀。”
　　導遊笑著解答道：“當壹個世界遭遇了因果業力，被業報吞噬而滅亡的時候，妳怎麽能說Karma之力是毀掉它的原因呢？它之所以被毀的原因，分明是它本身嘛。”
　　林三酒楞楞地，壹時不知道該怎樣作答才好。
　　“假使過去這個世界是壹個和平安詳的地方，即使存在Karma之力，它也不會因此滅亡。”導遊想了想，十分人性化地打了個比方：“好比說，壹個人犯下重罪而被判了終生監禁，壹輩子自由都沒有了。妳能說是法律摧毀了他的個人自由麽？”
　　“妳的意思我懂了……”林三酒喃喃地說，腦子裏仿佛剛掀過去了壹場龍卷風。Karma博物館過去到底是怎樣壹個人類社會？竟會被上壹輪的因果業力給塗抹得面目全非，不存壹絲痕跡？
　　她的目光又壹次轉回了世界地圖上。
　　Karma博物館是壹個面積極大的世界。那壹小片朦朧霧氣，此刻好像已經滿足於自己所占據的地域了壹樣，只氤氳浮動在同壹塊陸地上。只有當她瞇起眼睛，近距離地仔細觀察時，才會發現它正在慢慢地、壹點點朝四面八方鋪展開夢境似的淡白。
　　從被縮小了許多倍的世界地圖上，依然能看出它的前進……說明實際上Karma之力擴張得很快吧？
　　“Karma之力正在逐漸覆蓋這壹個世界。”導遊註意到了她的目光，及時解釋道：“實際上Karma之力並非霧氣，它是無形無色、察覺不到的……我們只是用‘霧氣’這種形式來展示Karma覆蓋到了哪裏而已。”
　　林三酒裝作才意識到這壹點的樣子，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畢竟此時導遊說的壹切訊息，對她來說都應該是“新聞”才對。如果被旁人發現是她喚醒了Karma之力的，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況明朗之前，暫時還是假裝她與這件事全無關系的好。
　　“我只是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末日因素竟然是Karma……而且這個末日因素還能……”
　　林三酒把後半句吞回了肚子裏。有壹個更重要的問題壹直在隱隱地捅著她的後腰，催促她把話問出口。
　　“妳們似乎有不少上壹次世界末日的訊息？”她問話時沒有看向另壹塊飛行平臺上的人偶師。“這壹次它會怎麽運作？怎麽影響我們？”
　　“這我就不清楚了。關於上壹次世界末日，也僅有只言片語存留下來，還是在本次Karma被喚醒之後，我們才終於明白了那幾句話的含義。”導遊仍舊柔和地答道，“創造出‘十萬世界移轉夢’的只是人類而已……我自然也無法做到無所不知。但是按照常理以及過去經驗推想可知，組成人類世界的，也是壹個個人。當每壹個人都迎來了自己的因果業報時，這壹個人類世界也就度過了又壹輪Karma，等這壹輪Karma之力就完成它的任務的時候，或許它會再度陷入冬眠期吧。”
　　不遠處的人偶師，從剛才開始就陷入了異樣的安靜裏。
　　“只有這壹個世界……會被Karma之力影響，對嗎？”
　　聲音從她口中響起來，波蕩進空氣裏；她的心神與註意力，卻都在人偶師所在的那壹側上——好像就連她那壹側的身體都變成了接收天線似的。
　　“應該是的。”導遊仍舊保持著同樣壹副笑容，“至今‘十萬世界移轉夢’還沒有收到過他世界的Karma報告。”
　　也就是說，留在這個世界裏的人都會受到因果業力的……該說是“報應”嗎？只有離開Karma博物館，才能逃脫Karma的力量。
　　林三酒回想起了當“他鄉遇故知”剛剛從迷惑大宮殿中擡起頭、舒展開身體的時候。那時，或許是因為它還不夠成熟，或許是因為它的全副註意力都放在了吸收副本壹事上，即使人偶師與林三酒就站在它面前，也仍沒有感受到因果業力的影響。
　　現在就不壹樣了。
　　至少，人偶師現在仍站在Karma之力的覆蓋範圍之外。
　　身旁那壹塊飛行平臺上，安靜得就像沒有人壹樣。他們二人早已隱隱有了猜測，或許不能夠讓人偶師碰上Karma；但直到現在，這個猜測才被真正地證實了——而且還伴隨著壹個警告：人偶師還能留在這個世界裏的時間不多了。
　　“請問妳需要什麽服務？”導遊似乎轉頭就將Karma之力給忘了，笑著問道。
　　林三酒望著那張世界地圖，輕輕嘆了口氣。“有什麽跨越末日世界的聯系方式嗎？”
　　她此刻心思都在Karma壹事上，只是隨口壹問罷了，實際上沒抱多大希望，腦子裏還在思考該怎麽和人偶師商量；沒想到導遊卻幹脆利落地給了她壹個清楚的答案：“有。如今最好實行的辦法，就是通過‘大洪水跳躍’送出訊息。”
　　“什麽意思？怎麽送？”林三酒壹怔。
　　“比方說妳有壹個訊息想送往碧落黃泉。當有人通過‘大洪水跳躍’前往碧落黃泉的時候，妳只要將包含訊息的紙鶴，或者其他通訊手段交給旅行者就行了；對方壹到達碧落黃泉，訊息就會自動傳遞給接收人。同理，回信也是壹樣的。”
　　林三酒還真沒想到，還可以利用跨越末日世界的人充作信使。
　　“通過簽證旅行的進化者，理論上也是可以起到同樣作用的。”導遊繼續說道，“只不過妳需要等待簽證自然生效的時候，還有進化者提前被大洪水送走的風險……從時效與安全性來說，還是‘大洪水跳躍’的旅行者更可靠。”
　　從她的介紹來看，使用“大洪水跳躍”的人也很樂意收壹點費用幫人帶個信，畢竟“大洪水跳躍”這項服務不便宜。林三酒打聽了壹下在哪兒才能找到人，又在“十萬世界移轉夢”中留下了雇傭信息，這才道了謝，看著導遊與世界地圖壹起消失了。
　　人偶師已經不在身邊了。他不知何時駕駛著飛行平臺，遠遠懸停在了靠近岸邊的海面上；陰暗昏白的冬日天空下，他獨自坐在灰沈沈的海面上，仰頭遙遙望著天海之間光暈流轉的“十萬世界移轉夢”。
　　林三酒飛近的時候，他壹點反應也沒有。他有時候看起來比人偶更像壹個人偶；皮膚蒼白得連淡青血管的顏色也被憋悶住了，沈黑的頭發上泛不起壹絲反光。唯有“十萬世界移轉夢”的光色，在那雙深潭似的眼睛裏隱隱呼吸起伏著。
　　“我……我有壹件事想告訴妳。”林三酒的飛行平臺挨著他停下來，她也坐下了。“我想，妳如果能早點找到宮道壹，或許也不是壹件壞事……”
　　人偶師微微朝她轉了壹下眼睛，鴉羽似的漆黑睫毛壹閃。
　　哪怕只是留在Exodus上，懸浮在宇宙之間，只要人偶師離開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壹個更安全的上策。只不過要讓他同意這個辦法，林三酒知道，人偶師必須得先找到宮道壹點下落——宮道壹想必也不可能預料到Karma之力吧？他肯定也不願意被Karma卷進去吧？
　　如果宮道壹不在這個世界，那麽人偶師自然也沒有理由非留在這兒不可了。
　　她將自己的【eBay】遞了過去。
　　人偶師垂下眼睛，看著她手心裏的紅色塑料字母，過了幾秒，低低地、嘆息般地說：“……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