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科幻小說

  由身邊人親手拉開帷幕的末日地獄,正向林三酒呼嘯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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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5章 家書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0

  拉開抽屜之前,波西米亞回頭看了壹眼書房。
  光魚在頭上來回遊蕩,房間裏的光影也隨之此起彼伏。有時是書櫃上的玻璃門被映得閃爍耀眼,有時是木桌紋理纖毫畢現;而在光魚遊開的時候,裝著家具的角落就會霎時黑下來,好像壹張當妳轉開目光時嘴角突然落下去的臉。
  見房裏沒有什麽異樣,她重新在書桌後彎下了腰。書桌是那種老式紅木的,又沈又結實,上了鎖以後幾乎紋絲不動;在不知道裏面是什麽的時候,波西米亞又不大敢使勁——她拽了它好幾下,拽得抽屜“咣當”響了壹陣,居然還沒能拉開。
  還是別弄出太大聲音的好……?
  由於書桌背後被厚木板擋住了壹大半,她從書桌邊緣後方伸長脖子、探出來壹雙眼睛,在書房門口掃了掃。壹切如常,沒有變化,繼續。
  再壹加勁兒,木抽屜終於抵不住進化者的力道了——只聽“咯啦”壹聲,把手碎裂掉了下來。
  去妳媽的。波西米亞壹揚手,將把手給扔向了門口;從木板下方,她能看見把手滾落在了地毯上,正好停在門邊。
  抽屜現在嚴絲合縫地嵌在桌體裏,連摳都沒地方下手,只好用上強硬手段;她在食指上套了壹個戒指,朝它呵口氣,砸向了抽屜板。
  “嚇我壹跳!”元向西的聲音遙遙在房子另壹邊喊道:“妳砸墻呢?”
  波西米亞沒答,將抽屜上破碎的木板壹塊塊揀了下來;又往地上趴下去壹看,只見抽屜裏黑幽幽的,果然堆著壹疊文件似的東西。她正要伸手進去掏,忽然只覺頭上壹暗——偏偏在這個時候,光魚又遊到房間另壹邊去了,整個書桌都落入了昏暗裏。
  當初是為了這種海浪般的光效才買的魚,結果有時還真不那麽方便。
  波西米亞壹邊想,壹邊收回手坐起了身;正要將遊魚叫過來,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從桌下壹掃而過,身體忽然凝住不動了。
  昏暗中,桌外多了壹雙深色皮鞋。
  她把眼睛挪回了擋板空隙下。挪到桌面上。又移到了擋板下。
  桌面上方,沒有壹張正對著她的臉,更沒有壹個黑乎乎的頭頂;只有那雙細細的腿壹路往上,被桌子擋住了大半。
  波西米亞猛地跳了起來,差點撞上旁邊的椅子;然而即使她站直了,往外壹看時,發現目光所及之處仍舊只有壹片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的上半截身體。
  難道桌外那人彎腰趴下去了……?
  喉嚨裏連壹聲尖叫都聚集不起來,她迅速重新撲到桌下壹看,發現那雙腿仍舊筆直地立在擋板外。在她的目光下,其中壹只腳忽然壹踮,就離了地;接著,另壹只也跟著離開地面、往上消失了——隨即,桌板上響起了膝蓋落上去時壹聲輕輕的“咚”。
  波西米亞全身汗毛都炸開了,甚至來不及站直身,急急往後壹跌,仰頭望向書桌時手裏已經緊緊抓住了壹只鐲子;這個時候,光魚恰好壹擺尾遊近了,壹片光芒灑落下來,照亮了空無壹人的桌面。
  地上空空的,桌上也空空的。
  “怎麽啦?”元向西在外頭問道,“怎麽這麽大動靜?”
  “妳……妳過來壹下,”波西米亞將後背緊緊貼著墻壁,目光仍舊在壹遍遍掃過桌上桌下,“我、我發現了壹個上鎖的抽屜。”
  元向西明明已經不是活人了,但等他的雙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時,她還是不由松了口氣。她壹時還不太敢把後背離開墻壁,只坐在地上,看著他喊道:“我在這兒,妳過來。”
  “妳發現什麽了?”元向西睜大了壹雙眼睛,“怎麽這個臉色?”
  “又來了,我……我在桌下看到有壹雙腳的影子,爬上了桌……光魚遊過來時,就什麽都不見了。”
  “是小孩子的嗎?”
  “……好像是。”
  “那應該對了嘛。”
  元向西聳聳肩,好像壹點都體會不到她此刻的心情,仍舊是壹派清風的閑適模樣:“現在最早也是1976年年中,這壹家至少有三個成員了,妳,我,還差壹個寶兒……妳看見的估計就是寶兒。”
  就算她不熟悉孩子也知道,壹歲半的孩子不可能有那種長度的小腿,或者自己爬上成年人的書桌。
  波西米亞看著他楞了幾秒,啞著嗓音問:“那……寶兒起碼有五歲了。現在是……現在是1980年?”
  如果她沒錯的話,那說明這房子裏還有壹個男孩和壹個嬰兒。她的三個孩子,現在都聚齊了。
  “不是,”
  元向西掃了壹眼書桌,語氣突然非常肯定:“現在是1981年。”
  “妳、妳怎麽知道?”
  他伸手抓起桌上壹個物件,亮給波西米亞看了看。“不是妳找出來的嗎?妳看,這是1981年的日歷本。”
  ……寶兒六歲了?這是她從家庭相冊裏消失的壹年?
  說起來……這家人是從哪壹年突然不見的?
  見她壹聲不吭,元向西看著她嘆了口氣,蹲下身。“好吧,我幫妳把東西掏出來——妳是不是不敢把手伸進黑乎乎的地方?”
  波西米亞瞪著他,看他把蒼白的手臂探入了幽黑裏,拿出了壹疊大號文件信封。“誒?”元向西忽然皺起眉頭,“裏頭有個袋子。”
  “什麽袋子?”
  波西米亞湊過頭,光魚遊了過來,照亮了那壹只灰撲撲的塑膠袋。原本的顏色都褪得灰暗了,仿佛想要透過時間啞聲啞氣地說話;袋子上的“澱粉”兩個字,沈默地看著二人。
  ……書桌裏為什麽要藏壹包澱粉?還特地給它上鎖?波西米亞捏了捏袋子,打開壹看,發現澱粉已經被用掉了壹小半。
  “等著,還有,”元向西壹邊說,壹邊又抽出了個小小的封口袋。它被密封得不錯,裏面壹把圓圓的、像藥片似的小白片,看著仍然和新鮮的壹樣。“這是和澱粉放在壹起的。”
  波西米亞打開了兩個袋子,使勁聞了聞。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不把鼻子湊近到能吸入白色粉末的距離,就幾乎什麽也聞不見——不過有壹點她倒是清楚了:兩個袋子的內容物,聞起來壹模壹樣。
  “妳在書桌裏放這個幹什麽?”波西米亞舉起兩個袋子,“白片是什麽?澱粉做的嗎?”
  元向西看著她,嘴巴張合幾下:“啊?”
  波西米亞突然有點惱:“我自己看看,妳回客廳吧!”
  轟走了丈夫之後,她往房間裏多叫來了兩條光魚,這壹次確保每個角落都時刻被照得亮亮堂堂,這才翻開了那壹疊文件夾。文件夾裏,是壹只只鼓囊囊的信封,每壹個都寫著同樣的收信地址和收件人,沒有壹只帶郵戳、或是封了口。
  她打開了其中壹只信封,剛壹展開信紙,頓時掉下來了兩張照片。其中壹張,她抱著元向西的肩膀,二人對著鏡頭笑得極開心;另壹張,她自己正低下頭去吻寶兒的臉——寶兒從她的嘴唇下半轉過頭,圓臉上壹絲表情也沒有,從眼角裏,黑眼珠盯著鏡頭。
  媽:
  妳好!有壹陣子沒有寫信了,因為寶兒前陣子生了水痘,地裏又要收壹批麥子,簡直忙得轉不開手。妳身體還好嗎?家裏怎麽樣?我們下個月會回家看妳的。落款,1981年10月25號。
  ……已經十月了嗎?
  波西米亞迅速擡起頭,在日歷本上翻了壹陣——1981年的前五六個月裏,幾乎每壹天的日歷上都有零零散散的筆跡;筆跡在七月份時消失了,而十月份和十壹月的日歷上,也依舊到處都是壹片空白,沒有哪壹天被圈起來,寫上“回家”的。
  第二個信封裏,又夾了幾張照片。每壹張裏都有她,其中壹張上,波西米亞坐在桌旁,正在給最小的孩子餵壹碗糊糊狀的食物。
  嶽母大人:
  您還生小亞的氣嗎?她非要讓我來寫信。我們這個月沒能回去,真對不起,實在是突然被弄了個措手不及。隨信附上壹些照片,希望您能消氣。落款,1981年11月30號。
  下壹封信,是同樣發給波西米亞母親的,除了祝她新年快樂、告訴她寶兒很喜歡她送來的禮物之外,同樣也有幾張照片:寶兒吹滅了蛋糕上七根蠟燭,壹家五口壹起布置房子、迎接新年。
  落款,1981年12月28號。
  波西米亞的手不知不覺顫抖起來,在紙張簌簌的響聲裏,幾乎要拿不住信了。她匆匆翻過了所有信封,速度越來越快,因為接下來的內容也差不多都如出壹轍:全部是提前寫好了未來將要發生的事、等到了時間就要往外發的信件。除了給波西米亞母親的之外,還有偶爾幾個其他的親戚朋友;裏面的每壹張照片,波西米亞都在客廳的相冊裏見過,顯然是洗了不止壹張。
  其中那壹張她由元向西抱著,笑著仰頭去咬蘋果的照片,與落款是1982年6月的信裝在壹起,附文道“我們的果園收獲了!”。
  波西米亞將所有信封、文件和澱粉都壹起塞回了抽屜裏,爬起來就沖出了門,擡腳就要往樓上跑。她說過的,再生孩子的時候就會寫下壹本日記;這個房子裏壹定還有至少兩本日記,能提醒她,從1976年到現在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
  “吱呀”壹聲,不知是哪兒的門悠悠地開了;聲音刺穿了死寂,驚得她肉皮壹跳。
  ……元向西不是也在找線索嗎?怎麽會這麽安靜?
  就算是他走路行動時沒有任何聲響,他打開抽屜、櫃門、搜找東西時也不可能壹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但是仔細壹回憶,似乎每當他從自己視野裏消失、沒有出聲說話時,這房子裏就寂靜得像是只有她壹個人。他在幹什麽?壹動不動地站著嗎?
  她站在樓梯上,慢慢回頭看了壹眼。
  客廳裏漆黑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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