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7章 導師的啟發

　　第九局壹開始，林三酒就自然而然地松開了壓在意識力下的石膏碎塊。
　　因為她要配合副本規則，把捉迷藏玩下去；所以當然要松開意識力，是不是？
　　林三酒壹邊數數，壹邊幾乎難以壓制住心中的焦慮了：只要捉迷藏壹開始，她就會不由自主地遵守、配合副本規則……這樣她還怎麽找出離開副本的生路？
　　向看門老頭描述“捉迷藏”副本的人，到底是怎麽出去的？
　　庭院裏壹定還藏著某個她暫時還沒發現的規律，或者關竅；如果別人能看出來，她肯定也能看出來。
　　林三酒或許不算足智多謀，卻別有壹種遠超常人、近乎不可理喻的百折不撓。
　　由於意識力不足，不能同時抓捕碎塊和開啟擬態，在接下來幾局裏，她壹邊盡量恢復意識力，壹邊把能想到的辦法都試了壹遍：從替換目標的雕像中尋找規律、用好幾種手段攻擊雕像、動手腳阻止過雕像復原、叫畫師把碎石膏塊吸引進畫布裏……
　　在種種辦法無壹奏效的情況下，她甚至還抱著“不試白不試”的心態，找了壹大塊床單，把小孩雕像和頂水壺女雕像的腦袋給包起來了——說不定這樣壹來，它們就看不見了呢？
　　再說，當包著床單的碎塊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時候，不就壹眼能看出來它們屬於誰了嗎？
　　誰也不能說她不夠執著；發現床單被不知怎麽扔到地上之後，她又拿上了畫師的畫具，在石膏雕像身上塗滿了顏料——等到第十三局結束的時候，連小孩雕像都好像終於受不了了。
　　“妳不要再搞這些無用的手段了，妳看不出來嗎，歪門邪道的辦法都是不會管用的！”
　　壹向笑嘻嘻、拿人當玩笑壹般看待的小孩雕像，此時竟然生出了又煩又怒的跡象。這也是難免的，畢竟在半分鐘之前，它身上還被畫得亂七八糟，被顏料、床單、炮火、斧子都造訪過壹遍——能夠完好如初地站在這兒，真要感謝它作為副本生物的身份了。
　　“我說過了，這是壹個捉迷藏遊戲，”小孩雕像喝道，“妳就好好玩捉迷藏！妳弄這麽多花樣，沒有壹個是跟捉迷藏有關系的吧？凈做些無聊事！”
　　……被副本生物這樣教訓，倒還真是頭壹次。
　　被去掉了50％體力的林三酒，坐在地上微微喘息著，自己也快苦笑起來了。
　　她簡直有個懷疑，要不是自己還沒找到離開副本的辦法，不能走，恐怕這小孩雕像都要給自己恭送出去了。
　　“啊！”遠處的導師又叫了壹聲。“我知道了！”
　　林三酒唰地朝他扭過了頭。“妳有辦法了？”
　　“捉迷藏啊！”導師激動地直在橋上轉圈，說：“它剛才那幾句話很有深意。妳仔細想想，與‘捉迷藏’無關的事情，做了也沒有用……那就是說，離開的辦法，肯定與捉迷藏有關，是不是？”
　　“妳不要啟發我，”剛剛從壹局捉迷藏裏出來的林三酒，深知自己時間不多，怒道：“妳就告訴我答案！”
　　導師兩手壹攤，說：“我就是負責啟發激勵妳的呀……我也不知道答案。畢竟我只作為人生導師，只能給妳指點方向，不能替妳生活。”
　　要妳何用。
　　林三酒扭過頭時，小孩雕像好像也調整過來了情緒，又笑了壹聲，宣布道：“第十四局開始——妳的運氣不錯，這壹局妳的目標又是魚尾男雕像。”
　　還好……除了費點意識力，至少她不會被扣體力了。
　　林三酒盡量拖延著時間，想借著尋找的機會多恢復壹點體力和意識力，慢騰騰地壹步步走向庭院另壹頭的魚尾男雕像。
　　與捉迷藏有關……與捉迷藏有關的事情，不就是壹個藏，壹個找嗎？還有什麽？
　　“藏”與“找”簡直是最不費事的部分了，她走到樓身壹樣粗大的魚尾前，停下了腳。
　　魚尾男雕像躲在壹根柱子後，可那根柱子只能藏住它手裏的長矛。如果不是困在副本裏，這壹幕簡直讓人好笑，這也叫藏？
　　林三酒張開了意識力，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它壹碎，立刻就能包住壹包碎石膏。
　　但她在即將喊出“找到了”之前，卻頓住了。
　　……對呀，這也叫藏？
　　捉迷藏、捉迷藏，不就是要藏起來嗎？
　　這五座雕像，哪壹個是真正地藏起來了？
　　她慢慢轉過頭去，對上了與樹叢中探出來的那壹張小孩雕像面孔。
　　如果它們不算“藏”起來，那麽她到此時此刻所做的壹切，又怎麽能叫做“找”？
　　林三酒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不覺泛起了壹身雞皮疙瘩。
　　小孩雕像所宣布的目標，她就算找到了，也頂多是壹個不扣體力值的後果……對於整個副本遊戲的運作來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這本身，不就有點奇怪嗎？
　　如果說，還有另壹個目標……壹個真正的目標，不僅從物理層面上藏起來了，甚至從遊戲規則裏也隱身了的話……壹個真正“藏起來”了的東西。
　　她壹圈壹圈地將庭院仔仔細細看了過去：水池、柱子、樹叢、花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但是林三酒有壹種感覺，她會找到的。
　　或者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知道自己會找不到的。
　　“餵，妳拖得太久了哦，”小孩雕像從樹叢裏發了話，“妳不要以為，可以借這個機會恢復體力……”
　　幾乎是同壹刻，正在環視庭院的林三酒渾身壹顫，心中浮起了兩個字：果然。
　　“我只再給妳十秒鐘，如果妳還不——”
　　這壹次不等它說完，林三酒就忽然有了動作。
　　她往後退了幾步，緊接著壹個疾沖，借著沖勢腳下壹蹬，整個人騰空而起，翻躍上了柱子；她像個貓似的，雙腳在柱子頂上穩穩地落住了。
　　“妳別急啊。站得高壹點，比較方便我找，對吧？”
　　在少了壹半體力之後，這麽簡單的壹個動作，也叫她生出了喘息。她只需要再多壹點點時間，只要能讓她真正地“找”壹次，就夠了——“如果我還沒有找到目標，妳就把我時間給掐斷了，這也不公平，對不對？”
　　小孩雕像沈默了壹會兒，仿佛斟酌著什麽似的，問道：“妳……妳還沒有找到？”
　　它的語氣，就像是又想要確認什麽，又不願意不慎從自己口中泄露了訊息。
　　“沒有。”林三酒幾乎快要笑起來了。
　　“那、那妳也不能花太長時間……”小孩雕像很遲疑地說，“三十秒。我、我只給妳三十秒。”
　　連壹息時間也沒浪費，它這話音還沒落下，林三酒就開始了尋找——她閉上了眼睛。
　　肉眼能讓她看清楚石膏雕像的大小區分，可是“重量”，或者說，對於壓入空間時所造成的“塌陷”、“存在感”，卻只有靠從黑澤忌那兒學到的辦法。
　　庭院副本裏的空間，仿佛在那壹刻，就忽然生出了根根纖維與曲線，縱橫交錯，編織呈現出了布膜壹般的質地；所有雕像，包括她自己，都正壓在這壹張膜上，隨著他們的大小、重量、質量……深淺不壹地扭曲了空間。
　　在第二十五秒的時候，林三酒輕輕睜開了眼睛。
　　“我找到了，”她低聲說，“原來在這兒呢。”
　　壹句話之間，有三件事是同時發生的。
　　濃須魚尾男雕像在半空中驀然碎裂；林三酒縱身從柱子頂端撲了出去；她用出了自己所有的意識力，將它盡可能鋪開成了天空中的壹張帆。
　　從疾劃過天空的林三酒背後，漫揚著誰也看不見的壹片廣闊漁網，與她壹起畫出了壹道拋物線；正從半空裏嘩啦啦碎落的碎石膏塊，仿佛是猝不及防的魚群，被漁網給捕捉住了壹大片。
　　卷裹著那壹大網不斷翻滾撲騰的碎石膏塊，林三酒落在了地上——此時庭院地面上，已經再次幹幹凈凈，不見壹片石膏了。
　　雕像互換外貌的速度，還是與之前壹樣快，只是對於現在的林三酒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她擡眼壹看，發現與濃須魚尾男雕像互換了外貌的，是拎花籃的女雕像。魚尾男雕像手中的長矛，如今只剩了壹個尖——其余的石膏，全都在她的意識力網中了。
　　但除此之外，整個庭院看起來仍和之前壹樣，沒有任何要結束的意思。
　　怎麽回事？怎麽沒有變化？
　　明明壹切都是按照計劃來的……難道是因為她沒有找全的緣故嗎？
　　“好好，妳又找到了，”
　　正當她滿心大惑不解的時候，只聽小孩雕像匆匆說道，“這局我不扣妳體力，我們繼續下壹局……”
　　壹道光打進了林三酒腦海裏。
　　是了，光抓住不夠，捉迷藏還有最後壹步啊。
　　眼看著小孩雕像馬上就要宣布下壹局開始了，林三酒立即打斷了它。
　　“別著急啊，”林三酒盯著它，笑道：“我決定休息五分鐘。”
　　小孩雕像安靜了下來。
　　“現在就要休息？”它忽然像是壹心為林三酒著想似的，說：“我說過嗎？妳可以疊加五分鐘，不如繼續玩下去，再壹口氣休息十分鐘多好……”
　　“不了，”林三酒慢慢地說，“我現在就需要這五分鐘，做個聲明。因為我已經抓住了捉迷藏的真正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