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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科幻小說

  由身邊人親手拉開帷幕的末日地獄,正向林三酒呼嘯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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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4章 同樣的困局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3

  假如有人此時正坐在夜空中,目光穿過時聚時散的暗雲,落在這壹片曾經空曠的草地上,可能會有短短片刻,不知道自己看見的究竟是什麽。
  與其說這是壹片草地,倒不如說更像是有人把地表撤去了,換成了壹只橫跨大地的鍋:不知多少人格壹起化血之後,就連土地也吸收不了這樣天量的鮮血了;濃厚刺鼻的血腥氣在半空裏凝結出了壹層黑紅雲霧,混了泥土、近乎深黑的粘稠液體,被掙紮的、零散的胳膊和人腿,推出了壹片壹片的波澤和泡沫。
  土地變成了血池,燒煮著血湯裏的殘肢;偶爾壹個頭顱浮起來,又咕嘟嘟地沈了下去,被煮化了似的,化成了新的血,融進了草地上腥膩骯臟的溪流裏。
  每壹次夜色裏掃過長長虛影,都會有更多人影像是被斬斷了腿似的轟然倒塌,在半空裏高高濺起令人心驚的壹道血浪——不知多少次,血浪朝壹個淺金色的光罩當頭沖刷下來,將裏頭的林三酒短暫地澆成了壹個血人;壹息之後,血又從她身上壹層看不見的防護罩上流了下去,滲入了泛著泡沫的血土裏。
  在這樣壹幅地獄畫卷裏,大巫女倒變成了壹個很好辨認的對象。
  “大巫女!”
  林三酒遙遙叫了壹聲,立即朝遠方半空中的人影大步走了過去——即使她身周倒下了大片人格,她依然不敢托大,每壹次在步子邁出光罩的時候,【How to Render】都會把作用於她身上的光影微微壹折,使她的真正位置歪出去壹些;等光罩跟了上來,她才會邁出下壹步。
  與人格戰鬥時尚還遊刃有余的大巫女,此刻卻簡直有點狼狽了:她不知何時掏出了壹個類似於18世紀煤氣路燈的特殊物品,把它立在了草地上,正好筆直立在壹群血浪裏掙紮的人格中央;她自己則高高站在路燈頂部的燈罩上,盡可能地遠離了下方的血泥沼澤。在那麽壹點大的地方,她雙腳腳尖並得緊緊的,如同壹只煩惱又謹慎的貓。
  “這是怎麽回事?”
  很顯然,人格化血化得猝不及防,連大巫女都沒躲開,白色風衣上被噴濺上了大片血霧,眼看著是不能要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大概沒有什麽儀表可言,壹邊用手指梳開被血凝結在壹起的金發,壹邊問道:“這是妳幹的?”
  林三酒在幾步之間,就快趕到路燈底下了,聞言左右看了看;四周殘存的人影漸漸沈沒入血土裏,讓她壹時間竟有幾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恍惚感。
  “……零,”她在低低的呼吸下將最後壹秒數完,這才站住腳,仰頭答道:“不,是宮道壹。”
  大巫女低下頭,沖她揚起了壹邊眉毛。
  “宮道壹是那種……怎麽說呢,如果妳差點從山崖邊上掉下去,他拉了妳壹把的話,那麽十分鐘以後他會引著妳走進山中絕路,讓妳再也出不來。他就是那樣的人。”
  空氣裏都浸透了厚厚的鐵腥味,林三酒張嘴說話時,幾乎懷疑自己舌頭上也會黏上壹層血。
  “梟西厄斯之所以能順利獲得盧澤的身體,就是因為宮道壹的幫助。我壹直在想,他在幫了梟西厄斯壹個大忙之後就死了,竟沒有下壹步的後手,這實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現在我倒是有答案了。”
  想了想,林三酒皺起了眉頭,說:“但我沒想到,他的陷阱居然藏在自己的血裏。之前梟西厄斯也踩上過他的血,壹點異樣也沒有……莫非宮道壹的血,只是針對人格的?”
  大巫女聽了,壹時沒有答話。她直起腰,遠遠近近在草地上望了壹圈,忽然冷冷哼了壹聲,說:“……如果只是這樣,那實在沒有意義。”
  林三酒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她自己在壹路殺過來的時候,也浮起過同樣的想法。
  “我想就算是宮道壹,也沒法精準地預料到死後發生的每壹件事,每壹個進展……他畢竟也是個人。他沒有算到,哪怕我利用他的血殺光了人格,對梟西厄斯也沒有本質影響,反而會刺激他產生更多的人格。”
  “沒錯,”大巫女看著遠方,低聲說:“那邊已經——”
  她這句話才剛開了壹個頭,林三酒余光猛地壹跳——不遠處壹個土丘般的陰影忽然壹翻身,泥血草土撲簇簇地落了下去,壓斷了大巫女沒能說完的下半句話;壹個厚厚膩膩的嗓音,似乎松了口氣地說:“原來只對‘人’格有效呀?”
  從夜幕下爬起來的肥壯影子,渾身沾滿泥汙黑血,別說原本的顏色了,林三酒甚至是又多看了壹眼,才意識到那不是個人,而是壹頭豬的。
  她以為那頭被她壹腳踹出去的高壯白豬,早就死在鞭子甩出去的血珠之下了,卻沒想到它見機極快,看來早就遠遠地躲在壹邊,還把渾身都拱進了血泥裏。它若是躺倒之後壹動不動,看著就像壹個土坡——林三酒自然不會把宮道壹所剩不多的血白白甩在土坡上,因此竟讓這白豬活到了現在。
  白豬用前蹄撐著自己爬了起來,身邊附近仍倒著好幾條掙紮抽動的人肢,軀體卻已消失了;它壹眼也不往身邊看,黑豆似的眼睛只在林三酒與大巫女之間上上下下地劃。
  “……只對‘人’格有效,那自然就對豬無效了,對吧?”
  “這是什麽東西?”大巫女的厭惡濃得好像壹伸手就能碰到——就在這個時候,林三酒卻激靈壹下,明白那豬在幹什麽了;她來不及多解釋,立刻沖白豬喝道:“妳聽說過‘300路’嗎?”
  白豬用前蹄抹了抹自己的臉,裂開了壹個人類的笑。“有沒有聽過,那又怎麽樣?”
  林三酒壹怔。
  “唔,我看看……”白豬幾乎是好整以暇地轉了壹圈,擡起壹只蹄子指著遠方草地,好像想讓林三酒也轉頭看似的,用豬鼻子點了點那個方向。“剛才妳殺死的都是‘人’格,那群‘人’格也都被妳殺死了,那麽現在還活著、還在朝妳趕來的,就肯定……”
  林三酒的余光從遠方草地上壹掃,當即明白了剛才大巫女未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麽,也明白了白豬接下來的意圖是什麽了——她將那麽大量的人格都化成了血泥,可是現在看來,對於梟西厄斯竟好像連壹分壹毫的阻礙都沒有,因為遠處草地上已經影影綽綽地出現了更多的影子。
  那些影子現在看上去,依然都是人的大體輪廓;但是林三酒很清楚,當白豬把話說完的時候,那些影子肯定就會出現異變,會多多少少與人形拉開距離、變了模樣——到那個時候,即使宮道壹的血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了,因為他們不再是“人”格了。
  ……為什麽這白豬的【邏輯學】仍然在生效?
  林三酒壹旦明白過來,連半秒也不敢耽誤,當即第壹時間甩出了最急最快的攻擊;她手中沾染著宮道壹鮮血的鋼鞭驀然劃破了空氣,鞭末尖刀如同三角形蛇頭壹樣,牢牢盯住了白豬的頭顱直撲而去。
  白豬實在太肥大了。
  這麽大的壹個目標,不僅可下手的地方極多,它自己因為身軀龐大,也很難躲得過襲擊——然而就算林三酒什麽都清楚,當尖刀劃開了它的面皮、壹口氣割裂了兩只黑豆似的眼睛時,她依然產生了幾分不可思議:她得手了?
  在皮肉、頭骨都緩緩綻開,露出了底下壹塊粉白大腦的時候,那個與上半張臉失去聯結、越來越往下滑的豬嘴裏,不斷地泛起了口沫。它的聲音穿過了口沫,逐漸往地面靠攏,含糊濕潤,到底還是把後半句話說完了:“……肯定不是‘人’格了。”
  那壹刻,林三酒幾乎找不到言辭形容自己的驚怒交加——這種情況下,怎麽能把話說完?
  “林三酒,”大巫女在路燈上方叫了壹聲,警示意味不言而明。
  “那個特殊物品叫【邏輯學】,”林三酒立刻回過神來,擡頭看了壹眼遠方的草地。“它不該還能發動物品的才對……現在因為【邏輯學】,宮道壹的血恐怕對那些新來的人格都沒用了。”
  大巫女垂下眼皮,看了壹眼她手中的鞭子。“哪裏還有血了?”
  林三酒壹震,立即將鋼鞭展開了——大巫女說得沒錯。
  在數個小時以前,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真正鞭裂了宮道壹的頸部動脈時,她幾乎是立刻就跪了下去,在恐懼與懊悔中,試圖幫宮道壹捂住傷口;那時鞭子就被她下意識地收進了卡片庫裏。
  壹旦化作卡片的壹部分,鋼鞭沾染上的血就會壹直保持著原來的狀態而不幹涸;在她叫出鞭子,將新鮮的、滑動的血給全部甩出去之後,此刻鋼鞭就恢復了它光滑細密的刀片狀表面,連壹絲水痕也沒有留下來。
  他的血用完了……而眼下的情況沒有任何本質性的改變。
  就是這樣嗎?
  宮道壹給梟西厄斯安排的後手……只是損失掉壹些人格?
  “反正也用不上了,”林三酒苦笑壹聲,說:“沒了就沒了吧……在他們接近之前,我去把【邏輯學】拿來。”
  大巫女壹直註視著遠方,此時卻忽然出聲阻止了她:“妳不用去了。”
  “怎麽?”
  “妳看,”大巫女遙遙壹指,說:“妳殺死的那頭豬,正跟在那群人後面過來了。”
  在林三酒沈默的震驚之中,大巫女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道那豬是怎麽回事,不過我敢打賭,妳身旁那具豬屍上,什麽特殊物品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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