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0章 人偶師風格的碰頭

　　是，把目的地發給人偶師，讓他過來匯合的人，的確是林三酒自己不假。
　　是，她壹直惦記著人偶師的安危，希望能盡早把他送上Exodus，躲避Karma之力。
　　是，她在剛剛聽見“人偶師來了”的時候，確實是挺高興的。
　　但是林三酒現在實在高興不起來——她可沒想到，人偶師眼裏的“匯合”，竟然是這種匯合法。
　　“妳松開我啊！”
　　她渾身上下只剩壹張嘴還能動了，所以林三酒就拼了老命地動嘴，哪怕她的聲音壹出口，就被高空中席卷的風聲淹沒了，連自己都聽不清，而且壹說話就要灌進去壹肚子風。“妳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妳就不能跟個正常人似的，把門打開嗎？”
　　“我這個建議是免費的啊，”人生導師死死抱著她腰，仰頭喊道：“我覺得妳還是別趁現在過嘴癮的好。”
　　林三酒雙臂高高地舉過頭頂，整個人在高空中保持著壹個超人升天的姿勢，已經都快十分鐘了，說心中不急不氣不尬不惱，那肯定是騙人的；只可惜罪魁禍首見不著人，她再氣也只能揚聲沖導師喝了壹句：“妳怕什麽，他又聽不見！有點價值的建議，妳是不是壹個也沒有？”
　　此時導師腰上掛著畫師，畫師的腰上掛著神婆，壹人三物品仿佛是壹大串節節相扣的臘腸，吊在壹艘大型飛行器的肚子底下；盡管他們身處高空、風聲呼嘯，壹時倒不擔心會掉下去——因為從飛行器肚子裏射出來的光柱，牢牢將林三酒給吸住了。
　　事實上，就是它把林三酒“哧溜”壹下吸進半空裏去的，幸虧人形物品反應快、抱住了她，才算沒有丟個誰。別說掉下去了，她現在想掙脫都掙脫不出來。
　　“這他媽是什麽外星人綁架的手段，”
　　就算吃風，林三酒也還是要不斷抱怨：“我說了我要離開‘十萬世界移轉夢’嗎？我同意了嗎？為什麽壹上來就給我吸走了……壹般來說，綁架不也是都會吸進UFO裏的麽，老吊在半空算怎麽回事？”
　　其實要不是其他進化者早早作鳥獸狀四散而逃了，還大叫著示了警，她可能真要以為自己被外星人綁架了；畢竟從站在飛行平臺上到被吸進光柱裏，這個過程快得叫人猝不及防，她連人偶師的面也沒見著——萬壹等落了地壹看，對方不是人偶師，林三酒非得氣昏頭不可。
　　哪怕身處空中，她都能看見遠遠的大地上仍有零星幾個進化者的身影，似乎都正張著腦袋對她指指點點，就像是走在街上看見別人出了車禍壹樣。
　　“意老師，”林三酒掙脫不出車禍現場，只好吩咐道：“飛船下方接駁口的門板，看見了嗎，能伸過去掛住吧？”
　　“可以，”意老師應了壹句。
　　等她好不容易攀著飛行器底部，用意識力壹點點將這壹大串臘腸都拉上去以後，接駁口門板卻忽然毫無預兆地張開了——要不是她仍被光柱吸在裏頭，林三酒差點要被突然錯了位的意識力給晃出去。
　　“有人！”導師仰頭叫道。
　　林三酒激靈壹下，轉過眼珠，發現果然從飛船接駁口門板上方探出了壹張人臉——居然還真是個陌生人，而且不是壹個人偶。
　　那男人中年禿頂，看著圓圓短短，長得活像壹顆土豆成了精，正在風聲裏擡高嗓門問道：“妳是林三酒嗎？”
　　“妳誰啊？”壹向好脾氣的林三酒也不由怒喝道。
　　“我是給大、大人幫忙的，”那男人揚聲叫道，“妳等壹下啊，我給妳落個繩梯下去……這個物品只能用光柱吸住人以後，把人困住，不能讓妳直接升入飛船裏。”
　　那為什麽不好好停船開門！
　　林三酒滿腹抱怨，又維持著超人形象在高空裏苦苦等了壹會兒，感覺底下墜著的三個人形物品都快給自己脊椎拉長了五公分；那男人落下了壹道繩梯，叫道：“我這邊壹撤銷物品效果，妳就要馬上抓住它啊，妳辦得到嗎？要不然妳就要掉下去了！”
　　“妳快點吧！”
　　在光柱霎時消失的同壹時間，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的林三酒就趕緊壹把拽住了繩梯；三個人形物品被震蕩著在空中搖晃了幾下，神婆還發出了壹聲坐過山車似的高興尖叫——反正人形物品掉下去是摔不死的。
　　那男人的體力在進化者中只能算是尋常，等他把壹人三物品都艱難地拉上去之後，他坐在地上足足喘了好幾分鐘的氣。
　　“妳是人偶師的……幫手？”林三酒站穩了腳，收好人形物品，有點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人偶師還要什麽幫手？他的幫手不都是人偶嗎？
　　“是的，我叫喬坦斯。昨天，”那男人仍然喘息著，站起了身，“我是昨天被人偶師大人給抓……給帶在身邊的。那個，麻煩妳跟我來……”
　　“這飛船是人偶師的？”林三酒隨著他壹邊走，壹邊四下張望著問道，“沒見他開過呀。”
　　每次她稱呼人偶師不帶“大人”二字的時候，喬坦斯的臉色都顯而易見地白下去了壹層——要說剛才林三酒還有什麽疑慮的話，看見他的臉色也放心多了。
　　“不，不，它是我的，壹艘地面船而已，”喬坦斯個頭不高，只到林三酒下巴，搓著手很難受似的說：“我以前在‘2號大街’工作，後來我們組織解散了，我從組織手裏買下來的……那個，當然了，也沒有必要糾纏誰是主人，畢竟我、我是很高興能為大人盡力的……”
　　他自己不是有船嗎，林三酒暗暗腹誹了壹句。
　　“不是他的船，怎麽外面的進化者剛才都知道是人偶師來了？”
　　喬坦斯面色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發苦，搖了搖頭，仿佛有沈重凝滯的壹腔話，都卡在胸骨之間出不來。
　　“怎麽了？”林三酒催問道。
　　“妳是直接被吸起來的，看不到……唉，”喬坦斯又搖了搖頭，改了話頭，說：“大人就在前面了。”
　　林三酒懷著好奇，隨著他壹路走入飛船駕駛艙，等喬坦斯恭恭敬敬地敲了兩下門之後，她果然聽見門後響起了壹道熟悉的嗓音——他連“進來”二字都懶得張嘴賞給門外人，說不上是哼還是嗯了壹聲，卻叫人的心神都仿佛在沈沈的陰涼裏打了個顫。
　　林三酒剛才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想到有了人偶師的配合，或許余淵就脫困有望了，重新撿起了幾分高興，推開門擡腿就進，口中問道：“妳怎麽來得這麽突然——誒？”
　　她沒想到，門內外幾乎就是兩個世界。
　　林三酒就像是乍然之間壹腳踩進了某壹個幽暗昏沈、綿長氤氳的夢裏，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外面的進化者都知道是人偶師來了。
　　飛船的駕駛艙裏用上了壹整片透明墻壁，若是不回頭，看著簡直就像是人直接浮在半空裏壹樣，按理來說應該是天光明亮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寬敞的駕駛艙裏此刻卻漂浮翻滾著昏黑濃沈的雲霧，就像是有人摘取了暴風雨前的壹角天空，裝進了駕駛艙裏。
　　從黑沈沈的雲霧深處，也就是透明玻璃幕墻的前方，壹個單薄削瘦的漆黑人影，朝林三酒微微轉過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