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2章 讀書大師黑澤忌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3
僅僅是壹個下午的春遊,好像就將眾人給浸出了壹層溫暖甜蜜的小麥色;在大家談笑、行動時,肌膚上總會閃爍起星星點點的,殘留的陽光。
好像他們把沙灘與大海,也帶進了Exodus壹樣。
林三酒還是第壹次看見被曬深了膚色的季山青。如今的禮包笑起來時,牙齒更加白得好像堆雪壹樣耀眼,讓她都想建議他以後多曬曬了;余淵壹身刺青,膚色深壹點淺壹點好像差別也不太明顯,倒是很讓他有幾分失落。
令人意外的是,曬完太陽以後最煩惱的人居然是元向西——他原本渾身上下都膚色蒼白,作為鬼是曬也曬不黑的;可如今唯有壹只左腳成了淺淺的蜂蜜色,兩色涇渭分明,好像刷了壹半的墻,受到了波西米亞壹番盡情嘲笑。
壹船人中,每壹個都來自於不同的人類社會,但好像那些林三酒從未造訪的、創造出她親友的源頭世界裏,對於性別意識不約而同地都很淡。
當大家紛紛脫下外衣、跳進海水裏的時候,最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來自現代世界的韓歲平——當女越從海浪裏站起身,招手叫他也過去的時候,他差點把腦袋都埋進沙子裏。
“都、都濕透了啊,”他結結巴巴地說,壹眼也不肯看大家。“我、我就在這裏看東西吧。”
“誰敢來偷我們?”女越站在海裏吼道。
韓歲平沒能堅持多久,最後還是被眾人給壹起拽進海裏去了。考慮到他戰力最壹般,說“拽”也不大準確;只需黑澤忌壹推,他就沒有繼續坐著的余地了。
“只是海邊而已,”林三酒滿足地說,“等燃料送來之後,我們可以去見識更奇妙、更少見的地方呢。”
府西羅那時剛從海裏出來,渾身濕漉漉地滴著海水,肌肉輪廓上滑出了絲絲縷縷的流光;走在沙地上,壹步壹個腳印。
他將濕透的頭發撥向腦後,在林三酒身邊坐下來,小聲說:“……我很期待。”
就像任何壹個去過海灘的人壹樣,哪怕他們是進化者,也在回船之後持續不斷地在各種地方發現沙子;Exodus的走廊地板上,餐桌上,波西米亞的頭發裏……每壹個人的鞋子都好像變成了次空間物品,連接著壹片神秘的沙漠,因為永遠有無窮無盡的沙子可以從鞋裏倒出來。
“全部都給我去打掃衛生啊!”季山青壹向有點潔癖,此時頭發都立起來了,發怒道:“妳們看看地毯都成什麽樣子了!”
“噢,離之君就不用了,”林三酒突然想起來,他大概是受不了這種煩瑣雜事的,又找了個借口:“因為我……我找他有事。”
“姐姐,”季山青拉長了壹張小臉,“妳是不是也想逃避打掃衛生?”
好在禮包非常好哄——只要哄他的人是林三酒。她好言好語地保證了幾句,就撫平了他的毛;她趕緊趁著沙萊斯把打掃工具送來之前,把府西羅給推出了門。
“其實沒關系的,”
在二人壹起走向觀景平臺的時候,府西羅低聲說,“妳不必特地這樣照顧我。這也是為了大家嘛,對不對?”
“我正好也還有壹些問題想問妳,”林三酒沒好意思直接承認下來,說:“離遠壹點,他們就聽不到了。”
“不想讓他們聽見的話,哪怕我們坐在他們身旁交談,也不會聽見的。”府西羅平平淡淡地說。
……他確實有這個本事吧。
她的朋友中不乏壹流進化者,但是面對府西羅時,並無意義。
“我不知有沒有告訴過妳,”林三酒沈吟著說,“樓琴……也就是鯊魚系的首領,至今仍想要把梟西厄斯帶回這個世界上。因為當初的人類農場,主要好像就是靠梟西厄斯的力量才建立起來的。如今妳回來了,他還有可能再次出現麽?”
府西羅搖了搖頭。
“雖然梟西厄斯的出現,是連我也沒有預料到的壹個意外,但是我想,他不可能再出現了。”他想了想,解釋道:“我認為,當初讓他出現的契機,就是因為世界上存在著好些個‘身體管家’,卻不存在壹個身體管家的主人。就像是大自然會去填補真空壹樣,因為我不在了,才漸漸產生了梟西厄斯。
“當梟西厄斯誕生之後,他有了自我意識,那麽就像所有的生物壹樣,第壹本能都是求存。他繞過了我對離之君的封鎖,能夠用上我的能力了,他就開始不斷地產生更多的身體管家,也是因為他希望讓自己的存在更牢固,更強大。”
“他確實很強大……我現在想起來仍有陰影呢。”林三酒苦笑了壹聲。
府西羅安慰似的說:“別擔心,就算他真的再次出現了,也不可能威脅到大家了。”
他說出“大家”二字時,自自然然,好像壹架電梯,將林三酒半懸著的心給平平穩穩地重新放回了地上。說來奇怪,她盡管理智上什麽都明白,卻直到此時此刻,才突然真正意識到了府西羅是壹個什麽樣的存在。
就連梟西厄斯,都只是他可以從桌面上輕輕掃掉的碎紙片。
“不過,他再怎麽強大也好,也沒弄清楚壹件事,那就是最初的‘府西羅’去了哪裏。他大概也感覺到了,‘府西羅’如果從此以後再不出現,對他而言才是最理想的……”
“……也就是說,在梟西厄斯出現之後,他只是把‘離之君’給當成了壹個普通的身體管家?然後,‘離之君’和其他身體管家壹樣,都被他壹起召來了Karma博物館?”林三酒小聲說,“怪不得他跟我說,‘府西羅’早已消失了。”
這樣壹想也對,畢竟能力源頭是府西羅;他做出的決定,借用他能力的梟西厄斯,自然沒法破解。
“沒錯。大概也是壹種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吧,他要把‘府西羅’這個名字徹底埋葬在越來越多的身體管家之中,讓我真正消失在世界上。”
府西羅說到這兒,輕輕笑了壹聲。“如果在我沈睡之前,他就把這個計劃告訴了我的話……或許我會答應他。”
“那麽現在呢?妳還是壹樣的感覺嗎?”林三酒忍不住問道。
府西羅忽然在走廊中停下了。
當林三酒轉身望著他的時候,他指了指腳下,帶著壹點恍惚似的,說:“這裏……當皮娜說出‘府西羅’三個字的的時候,我就是在這裏醒來的。那時,黑澤忌也像妳壹樣,在那裏停了下來。”
林三酒低頭看了看自己站立的地方,又擡起了眼睛。
府西羅垂著的睫毛輕輕壹顫,眼裏好像壹片涼湖,波折著早春寒澤的光。
“現在的我……有了壹點點希望。”他低聲說。
也不知道是因為得知了梟西厄斯不會再出現,她心裏放下了壹塊大石,還是聽見府西羅“有了希望”,令林三酒感覺安心多了——當她在壹兩個小時以後,又壹次在圖書室裏找到黑澤忌的時候,她的腳步都是輕快的;而且這壹點,也被黑澤忌給聽出來了。
黑澤忌依然坐在同壹張單人沙發裏,手中舉著同壹本書。他聽見林三酒進門時,連頭也沒回地說:“妳心情不錯嘛。”
哪怕還沒走近他,都能看出來他正皺著眉頭,滿面煩躁,仿佛想要警告手中的書小心壹點似的。
這壹次,林三酒就沒有像上次壹樣,生出“不想看就別看了啊”的疑惑。
“妳看到哪裏了?”她站在沙發旁,低頭掃了壹眼書頁。“不是說今天不看了,明天再看的嗎?”
“第十二頁,”黑澤忌用壹種近乎呻吟的聲音說。“這麽煩人的東西……我想早點看完。”
這話聽在不知情的人耳裏,恐怕是壹點道理都沒有。
林三酒伸出了手。“介不介意給我翻壹下看看?”
黑澤忌猶豫了壹下。
他豈止是壹個不拘小節的人——黑澤忌的眼裏,壹向就根本沒有小節;別說是把書給她看壹看了,把命隨隨便便地交到林三酒手上,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此刻他卻遲疑了幾秒。
林三酒耐心地等著,手也依然伸著。
黑澤忌吐了口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終於啪壹聲將書合攏,放在了她的手裏。“給妳看看也好,”他低聲說。“或許妳能看出它是怎麽回事。”
“上午我來找妳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犯了壹個錯誤。”
林三酒看了看封面,發現書名非常長,從左上角壹個小字壹個小字地壹直緊密排列到了右下角,把整個封面占得滿滿的,壹眼望過去,根本沒法將整個書名收進眼底,只能看見壹些零散的詞,“道德哲學”,“實踐歷史”,“故事隱喻”……甚至不知道書名第壹個字在哪裏。
“什麽錯誤?”黑澤忌好像卸下重擔壹樣,往沙發深處裏倚了進去。
“妳在圖書室裏看書,我立刻理所當然地以為,妳這本書是從這兒拿的。”
林三酒翻開書,沒急著低頭看,先環視了壹圈房間,這才說:“直到我做三明治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每壹個書架上都裝得滿滿的,全是書,壹點空隙都沒有。這本書,是妳自己帶進來的啊。”
“對啊,”黑澤忌挑起壹邊眉毛,說:“本來也不是從這拿的,妳問我壹聲不就知道了嗎。”
林三酒想了想。
隔了壹個“植入記憶”,所以黑澤忌不知道,從皮娜發現府西羅開始,到林三酒在圖書室中找到他,其實中間不過是壹個多小時而已。
她沒說話,低頭看了看手中書的第壹章——第壹句話裏有至少五十個字,但是沒有壹個標點符號;從句裏套著從句,定語連著定語,等她終於從幹癟枯燥的第壹句話中掙紮著浮起來,重新喘上氣的時候,還沒等看到第二句話,就已經把第壹句話的內容都給忘了。
……這樣的書,他居然堅持讀到了第十二頁?毅力和精神力,都實在太強了。
在皮娜發現府西羅之前,黑澤忌身邊根本沒有這本書的影子。壹個多小時以後,他卻不知道從哪裏拿到了這本書,逼著自己壹個字壹個字地往下看。
“這本書是……離之君給妳的,對不對?”林三酒問道。
黑澤忌“嗯”了壹聲。
“是啊,他好像還掉了眼淚,說有個東西忘記給我了。”他煩躁地使勁抓了抓頭發,似乎恨不得能踢它壹腳:“搞得好像這本書很重要壹樣,我就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誰能想到是這麽無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