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機票價格上漲兩倍？

　　當林三酒在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有那麽壹瞬間，不知道自己正身在何處。從屋頂角落裏壹條窄長玻璃中，天光正緩緩地流進房間裏；那道窄玻璃窗，此時看上去像是壹道碧藍明亮的綢緞。
　　莎萊斯控制著房間裏的明暗度，將燈光隨著日光壹起慢慢調節到壹個令人舒適的程度，柔聲問道：“早上好，執理人。昨晚睡得怎麽樣？”
　　林三酒壹腳踢開被子，渾身骨骼都仍舊懶洋洋地舒散著——她的身體乍然享受壹次，簡直像是被沖昏了頭；即使昨晚那個隱隱的警鐘依然回蕩在腦海深處，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特別好。”
　　“您需要來點兒飲料嗎？咖啡、橙汁，還是牛奶？”
　　Exodus的前任房主沒有給她留下多少食物庫存，這些東西還是她昨晚從卡片庫裏拿出來的。
　　“橙汁，”林三酒答了壹句，目光停留在墻邊那個碗口大的痕跡上。
　　米白色的墻紙上只有這壹處是不平整的，時間長了，就印出了壹個凹凸不平的圓形痕跡；她伸手摸了摸，“嘶拉”壹下將墻紙給撕了下來，露出了底下的金屬墻壁以及壹個斷面。
　　斷面很粗糙，硌著指尖留下了堅硬的觸感。感覺像是墻上原本鑲了壹個什麽東西，又被掰掉了似的。而且揭開了墻紙她才發現，原來不遠處還有壹個壹模壹樣的圓形痕跡。
　　莎萊斯沒有出聲問她在幹什麽，它似乎沒有“眼睛”。
　　時隔多年以後，林三酒終於能夠再度像壹個現代人壹樣，站在洗漱臺前，用溫熱的水刷了牙、洗了臉。明亮的燈光下，鏡子裏映出了壹張甚至叫她自己也覺陌生的面孔；她湊近了，仔細打量著臉上、身上的傷疤，半晌沒說話。
　　過往那壹個生活在城市裏的年輕姑娘，早就被時光沖卷得不見了蹤影。
　　充盈著面頰的脂肪早就消磨得不剩多少了，露出了她堅硬流暢的骨骼輪廓。以前時不時會被人誇獎的大眼睛，不知何時變得細長了，總是微瞇著打量壹切，盛滿了冰水壹樣的目光。皮膚摸上去幹幹的有點兒粗糙，頭發也被她自己剪得亂糟糟，長的長、短的短，像遭了狗啃。
　　禮包的體貼簡直稱得上可怕——因為林三酒竟從他給的“生活雜物”包裹裏，找出了幾瓶乳液。
　　“簡直毫無幫助。”
　　塗完以後，她對著鏡子嘟噥了壹聲，走出套房，告別了莎萊斯。
　　離開峽谷以後，她在老地方等來了那壹架飛往半山鎮的小飛機。白天離近了看，這架小飛機就更破了，機身上坑坑窪窪，仿佛被誰使勁掄過壹頓王八拳。別的不說，光是它的型號就足以讓人擔心：林三酒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這種機頭上還有扇片呼呼轉的老式飛機。
　　如以前幾次壹樣，與她壹起等飛機的進化者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這附近除了壹個規模極小、難度也低的副本以外，幾乎什麽也沒有；然而就是這麽壹個又小又平凡的副本，被硬生生地打造成了壹個九流景點——順著地圖來這兒轉過壹圈的人們，沒有壹個臉色是好看的。
　　“那種地方也敢收門票？應該倒付我錢才對！”
　　有壹次，她聽見壹個留著紅卷發的姑娘這樣向同伴抱怨道。
　　搖搖晃晃的四個小時後，在半山鎮下了飛機的林三酒，立刻頭也不回地逃向了布萊克市場——好像生怕被半山鎮裏的人看見似的。黑市與鎮子之間這三十幾公裏的路，她已經走得熟門熟路了；簽過到，她采買了壹些氧氣瓶之類的物資，找“不擇手段地生存！”店主打聽過消息後，果然失望了。
　　消息放出去的時間太短，暫時沒有人出售交通工具。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煩人的副本，”往回走的時候，林三酒狠狠地低聲罵了壹句。“下次我再見到拖把布時，要把他的頭發薅下來。”
　　就連【可愛多，留住繽紛時光】這個道具，在面對這樣壹個副本時也仍舊幫不上忙：有壹次她試著用它記錄了簽到副本，並且果然成功地在Exodus裏重現了出來，給她激動壞了，以為創造出了專屬於自己的簽到點；不過在她即將走進去簽到之前，她楞楞地想了壹會兒，終於還是壹拍腦門，把它重新收了起來。
　　如果說碧落黃泉的簽到副本是編號1，那【可愛多，留住繽紛時光】中的簽到副本就是編號2了，畢竟它的功能只是記錄下信息，並且根據信息重現出壹個新的副本。她在第二個副本裏試圖給第壹個簽到，就像是在廚房裏打開水龍頭，指望浴缸會裝滿水壹樣傻——這樣想來，她幸虧沒有走進去；否則就不得不每天在兩個副本裏簽到兩次了。
　　接下來的壹個星期，林三酒把每壹天都花在了來回奔波的路上，甚至和那個老機長都混熟了——混熟了的唯壹壹個好處，大概就是那老機長總算能定時接送她了。期間她還去過壹次木魚論壇，不過除了斯巴安壹封沒什麽意義的回信之外，她沒有收到任何簽證官的響應，也沒有見到龍二，據說後者好像是辭職不幹了。
　　她開始懷疑自己那壹天晚上究竟是不是想多了。
　　這天傍晚，林三酒再次拖著雙腳，壹點點走回了半山鎮。Bliss展示館中閃爍著的光芒，在夜幕將臨之際看起來鮮妍而富有生命力，就像壹顆勃勃跳動的心臟，誘惑著四周人們的目光。她站在鎮外仰頭看了壹會兒天際絢爛的光色，總算在壹陣風裏又聽見了那架小飛機降落時的引擎聲。
　　臨近夜晚時去景點的人不多，僅有寥寥的三兩個：壹個是抱著七八歲兒子的父親，壹個是梳著長馬尾的男人。幾個乘客坐在昏暗的機艙裏，被顛簸得有苦難言；等飛機壹降落，幾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
　　留著壹圈白胡須的老機長這時走了出來，攔在過道裏。
　　“我飛這壹條線的利潤太薄了，壹天飛四趟還不夠油錢的。”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幾聲，搓著手，眼睛在幾人身上壹圈圈地掃過去，就是不停下來看準壹個地方。當林三酒懷疑他是想打劫的時候，老機長忽然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我問問……我打算從明天起把票價上漲兩倍，妳們看怎麽樣？噢，今晚回去的這壹趟，我還是收原價。”
　　沒錯，就是在打劫。
　　林三酒不等張口說話，果然就有人先不高興了。那個抱著熟睡孩子的父親面皮蠟黃，看起來似乎在碧落黃泉中混得不大好，聽見錢就格外敏感的樣子，此時直嚷嚷道：“兩倍？妳瘋了？妳這樣胡亂漲價，夜行遊女不會同意的！”
　　“營業額多了，組織上肯定也樂見其成。”老機長慢吞吞地說。
　　梳著馬尾的男人皺起眉頭，咕噥了壹句什麽，沒再出聲，但看起來也壹樣不滿意。
　　林三酒只覺腦子都疼了。即使紅晶是她不費勁得來的，她也不願意就這樣大手大腳地浪費掉，盡量平靜地說：“兩倍太多了，我承擔不起。”
　　“那妳能出多少？”看老機長的樣子，他好像恨不得能立刻掏出壹個計算器。那個馬尾男沖他喊了壹聲“我要走了！”，他也只是朝旁邊挪了兩步。
　　想不到自己又用上它了——林三酒在心裏嘆了口氣，打開了麥克老鴨的技能。她剛壹微微張開嘴，聲音卻頓住了，壹個字也沒說出來。
　　“嗯？”老機長歪了歪頭，還在等她提出壹個價格。
　　但是麥克老鴨的能力沒有給她提供報價。
　　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壹種可能……林三酒飛快地瞥了壹眼機艙，見那壹個父親已經走出了門口；留長馬尾的男人反而落在了後頭，回頭朝他們望了壹眼。二人目光壹碰上，他就轉過頭去，噔噔地走了。
　　“明天再說吧，”她穩了穩神，擡步也朝門口走去。“我都坐妳的飛機壹個星期了，這點面子還是有的吧？”
　　正如她隱隱預料到的壹樣，老機長撓了撓白胡須，隨即幹脆利落地同意了。
　　“我也就是看在妳的份上，”
　　他笑著將林三酒送到門口。外頭的天色已經黑透了，廣袤的荒原上沒有壹丁點燈光；只有遍布銀星的墨藍穹頂，在大地上投下了霧氣般的微光。前面兩個乘客的背影，在漆黑色的大地上遠遠地散開了。
　　“畢竟妳可是我的招財童子啊。”
　　“……怎麽說？”林三酒看了他壹眼。老機長背對著機艙站著，面上神情都淹沒在了陰影裏，唯獨壹雙灰色瞳孔在夜色中閃爍著兩點亮亮的光。
　　“妳坐飛機的這段時間裏，我生意特別好。”他使勁拍了拍機身，在當當的鐵皮響聲中笑道：“行了，妳趕緊走吧，明天見。”
　　林三酒頓了頓，朝他壹點頭，輕聲答道：“明天見。”
　　偽裝屏障鋪展的範圍很遠，在通往大峽谷的半路上，就開始稀稀疏疏地立起了壹片片樹林。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很多次，閉著眼也能摸到大峽谷邊上；林三酒腳步輕快地走近樹林，壹閃身就沒進了昏暗的林蔭中。
　　她摸著黑，窸窸窣窣地走了壹會兒，停下來聽了聽，隨即爬上了壹棵樹。
　　過了半分鐘，樹林入口處就多了壹條黑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