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3章 副本生物上班也是有規矩的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2
林三酒與自己的眼睛在鏡中相遇了。
對方的神態平靜極了,似乎對自己頭上那壹塊被剪得矮了下去的頭發,全無所覺;她坐在鏡子裏,坐在正全神貫註給她理發的副本生物身前,安寧地等待著下壹次朝她頭上落去的剪刀。
鏡子外面,那兩顆被布系在椅子上的死人頭顱,明明僅是被剪去了幾綹頭發而已,可鏡中的人頭,卻已經是光禿禿的了——那麽自己頭上呢?林三酒心想,假如她現在能夠擡手摸頭的話,她會發現自己的頭發被剪得矮了壹塊呢,還是沒有變化?
“當心!”
意老師的警告聲,與危機感壹起,驀然使她的血流加大了馬力,急速沖湧進了全身。林三酒根本來不及從鏡子裏收回目光,看看發生什麽事了;她的余光什麽也沒捕捉到,幾乎是由她的皮膚,感覺到了從身前壓下來的那壹片陰影。
第壹個沖上腦海、投映上身體四肢的反應,正是第五個動作:像報紙卷壹樣滾。
這個動作的第壹步,是先倒在地上。
在那壹瞬間裏,林三酒的身體已經急急地倒向了地面;她的視野就像是由碎片組合起來的,壹大半是壓下來的模糊陰影,壹小半是迅速上劃的鏡中影像——鏡中坐著的林三酒,和她背後的理發師生物,仍然像剛才壹樣在繼續專心剪頭發。
他沒動,那危險是從哪裏來的?
林三酒念頭升起的同壹時間,她的身體也砸上了地板。就像啞劇演員當時壹樣,她迅速騰出壹只手,壓在地面上,推著自己像報紙卷壹樣骨碌碌滾了出去——壹切都很順利,如果不算她剛開始滾的時候,額頭上“啪”地被拍了那壹下的話。
“怎麽回事?”連意老師都沒了主意,“妳額頭被什麽碰上了?”
哪怕是滾著的林三酒,速度也不慢,後背很快就“咚”地壹下撞上了收銀臺,急忙重新跳了起來。
等她站起來擡眼壹看,她才意識到危險是什麽;剛才朝她壓下來的陰影,正是不遠處那壹個不知道何時轉過了身,從椅子後走出來的理發師生物。那壹顆仿佛加大版氣球的腦袋,浮在半空裏,正筆直地望著她。
“怎麽……”意老師喃喃地說,“剛才鏡子裏的理發師……不是始終站在椅子後壹動沒動嗎?”
也就是說,不止有她自己的影像會留在鏡子裏?
原來當理發師生物轉身攻擊她的時候,他的影子依然會留在鏡子裏,繼續“修剪”鏡中林三酒的頭發……這條路上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可糟了,”林三酒在腦海裏說道,“就算我能把這個理發師給打死……我也阻止不了鏡中‘理發’的進程。何況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還能再死壹死的東西了。”
啞劇演員從沒有擡手摸過頭,因此林三酒也擡不起手,無法檢查自己的額頭;她只能壹邊盯著對面的理發師生物,壹邊小步往前走了兩步,來到離他最遠的壹塊鏡子前,迅速朝鏡中瞥了壹眼。
在她的眉心上方的皮膚裏,鉆出了壹根濃黑油亮、粗如米粉的圓滾滾的黑條。
或者應該說,它是從鏡中影像的額頭上鉆出來的;當林三酒猛地將目光扭回理發師生物身上的時候,她的眼前並沒有甩過那壹根黑亮滾圓的頭發。
這是不是說明,她的額頭上暫時是幹凈的?當鏡中自己完成“理發”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不管是什麽,恐怕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比起剛才,理發師生物離林三酒又近了不少,近得壹伸手就能碰上了——她剛才僅僅只是朝鏡子裏瞥了極快的壹眼而已,對方卻已經欺上眼前了。
這個東西,似乎有兩種行動方式?
壹種是正常地壹步步走,另壹種是像瞬移壹樣,幾乎不需要時間,悄無聲息地就與人縮短了距離……而當林三酒壹眨不眨地看著理發師生物時,他就不再往前走了。
“不要急,我已經把外來材料都采下來了,”理發師生物口唇逐漸裂開地說道,還緩慢地擺了幾下手。
他壹手拿著剪子,壹手是空的。
“妳本身的頭發,我也采下來了壹部分,”理發師生物近乎滿足地說,“所以要接發的話,已經可以接上壹部分了,全頭還不夠……我先給妳接壹點,看看效果,妳照照鏡子,是不是挺好的?”
林三酒的脖子僵住了似的,仍舊緊緊盯著他。
因為理發進程走到“采發完畢”這壹步了,所以他只需要用空著的那壹只手,在自己頭上拍壹下,就等於完成壹次“接發”了?
“我說過,我的效率很高的,還有……”理發師生物想了想,說:“33分鐘,我就能夠完成理發了。”
33分鐘?
盡管還不明白為什麽,林三酒卻激靈靈地打了壹個顫——啞劇演員沒有顫抖過,因此她這壹個冷顫,就像是被困在身體內的神魂,朝牢籠般的肌膚沖擊了壹次,又被沈沈地擋了回去。
33分鐘……是了,剛才她停止踹門窗的時候,電視屏幕上的倒計時是0:38。
從那時到現在,算壹算,差不多正好五分鐘。
“也就是說,屏幕上的倒計時,原來是理發的倒計時?”意老師叫了起來,“不不,這應該是個好事……半個小時是很長的壹段時間,應該足夠我們想出辦法離開了,對吧?”
這家店不大,按理來說,半個小時足夠將它到處都走壹遍、仔細看壹遍了;可是她連“離開的辦法”可能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怎麽找?
除此之外,林三酒始終還有壹個揮之不去的疑慮:既然屏幕上顯示的是理發倒計時,那旁邊站壹個啞劇演員幹什麽?單純是想要昭顯存在感嗎?
“要是妳能跟我回去坐下,那我效率就更高了。”理發師生物忽然開口了,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等了幾秒,見林三酒還是沒有壹點要乖乖回去的意思,不由搖了搖頭,好像覺得這個客人不上道似的,但也不催促她,只慢慢地轉過身,朝黑皮椅子踱步走了過去。
當他站住腳的時候,他又壹次舉起剪子,開始了對著空氣的理發——時不時地,還要擡頭看壹眼鏡子,好像暫時忘記了林三酒本人的存在。
這壹次,林三酒在行動的時候,就不敢太過靠近理發師生物了。
她盯住了理發師生物,緊緊貼在店面另壹側,走向了店內深處,也就是隔開了洗頭池的那壹道布簾——她在離開鏡子後,還扭頭看了壹眼,發現自己的影像從鏡子裏消失了。沒有理發師生物時,它們似乎只是壹些正常的鏡子。
在經過理發師生物背後的時候,林三酒放開步子,以啞劇演員允許的最快速度跑了過去;撲到布簾前,她猛壹扭身,發現他依然站在黑皮椅子後,在慢條斯理地給空氣理發。
天花板壹角的電視上,倒計時正好跳成了0:32。啞劇演員臉上的笑似乎消了壹點,百無聊賴地張開嘴打了壹個哈欠。
32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得抓緊了。
林三酒沒法後退著走,只好又盯了理發師生物壹眼,隨即轉過身,身子筆直地穿過了簾子——她同樣沒法擡手掀開簾子,因此有短短的片刻,簾子整個兒裹蓋在了她的臉上,徹底遮住了她的視線。
當簾子終於從頭上滑下去的時候,林三酒本已做好了又壹次看見碩大腦袋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面前只有壹片空空蕩蕩的黑,理發師生物竟沒有抓住這個機會給她“接發”。
連著躺椅的洗頭臺壹共有兩個,都在左手邊。即使這兒比外面還要昏黑多了,林三酒依然能勉強看處來,它們已經又臟又舊了,連躺椅都開裂了。右手邊是壹個小櫃子,壹層層地堆疊著毛巾和白布,不知道若是抖落開來,是不是也都是裹屍布。
在櫃子上方,掛著壹張紙。林三酒走近了,湊上去看了看,發現它原來是壹張打印出來的表格;文字很少,因此她沒費太大工夫就認出來了。
最上方的壹行大字,是“打卡簽到表”。
除此之外,整張表上只有壹行小字:“5月19日,值班員工”——在這半句人話後,緊跟著的名字,卻不是林三酒或任何人類能辨認出的字眼了。
實在要形容的話,她只能這樣打比方:那壹塊所謂的“字”,令人想起了壹塊大腦,被“啪嘰”壹聲砸在地上;若是稍稍定睛再壹看,稀爛四濺的腦肉深處,仿佛還滾湧著無數灰白色的蛆蟲。
在那壹塊“名字”後方,有人歪歪扭扭地打了壹個勾。
“也就是說,那個家夥在第壹次走出來之前,還在這裏打卡簽到了?”意老師有點不敢置信地說。
林三酒不敢將後背暴露太久,趕忙轉過身,面對著布簾和洗頭臺,四下看了看,卻忽然來了壹個主意。
“啞劇演員不是有壹個扭開水龍頭,沖洗腦袋的動作嗎?”她盯著洗頭臺,喃喃地說:“我頭上現在多了壹條‘頭發’……那個動作,是不是正著落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