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6章 大肥羊林三酒

　　是誰？
　　這飛船上足有三十多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以及像禮包壹樣看不出男女的——更何況，拿著阿全的那人難免會懷疑林三酒要找的人就是自己，恐怕更將小心藏匿起來，不露出壹絲馬腳。
　　這叫她怎麽找呢？
　　為了達到最高效率，哪怕禮包十分不願意與姐姐分開，林三酒還是堅持與他分頭查問乘客了；她生怕自己會漏過什麽細節，還囑咐了意老師，讓她將每壹個乘客的反應都記錄下來。
　　“禮包說得不會有錯，”作為她的潛意識表象，意老師此時提起禮包時，語氣也很親昵，“那人心中對妳壹定是警惕的……但是這種警惕會如何表現出來，妳該怎麽判斷它，卻是完全沒線索的事。”
　　沒錯——在林三酒與船首的八人交談過後，反而比交談之前更茫然了。
　　“那人救了妳壹命，妳怎麽沒看見那人是誰呢？”八人中，壹個很隨和親切的年輕女孩笑著說道，“我倒是希望有富翁來找我報恩，但是很可惜，我沒救過妳。”
　　……這種親切隨和，會不會也是壹種假象？表現得越平靜好奇，就越不像是偷偷拿著活人做成的副本去襲擊他人的神秘組織成員，那人也該想到這壹點了吧？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就是去見朋友的。”另外壹個中年女性緊緊抱著胸前壹個小背包，仿佛裏面裝的是身家性命；她的臉色板得同樣緊，好像生怕多說幾個字，就會引來什麽大麻煩——壹句話說完，連多壹句都不肯說了，再問也只是搖頭。
　　把防備和謹慎這麽明顯地表現在臉上，是不是也過頭了？莫非是“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
　　剩下幾個人，反應都差不多。他們抱著壹副“閑著也是閑著”的態度，有限地回答了幾個林三酒的問題，有的對“救命恩人”會獲得什麽回報很好奇，有的似乎不太相信她找的真是“救命恩人”，還有的更希望知道Exodus是不是林三酒的，花了多少錢。
　　“要我看，妳這麽找可不行，”壹個矮胖男人，在壹旁聽了幾句之後，主動指點江山道：“妳壹個個問，這個篩選過程多長多麻煩？萬壹有人騙妳呢？可不是人人都像我壹樣誠實的，我此前沒見過妳，也不貪不是我的東西。”
　　“那妳有什麽辦法？”林三酒問道。
　　原來那矮胖男人根本沒有辦法。“妳連人家什麽模樣都沒看見，妳怎麽找，不可能找得到的嘛。”
　　“這人真討厭。”意老師嘀咕了壹聲。
　　林三酒準備轉頭去船尾加入季山青的時候，卻發現禮包居然根本沒在船尾——他不知道為什麽，正和船中央那幾個壹早就被排除嫌疑的人說話。在經過禮包的時候，林三酒使勁瞥了他壹眼，卻只遇上了壹雙晶亮無辜的眼睛，活像他早把自己的話給忘幹凈了似的。
　　船尾十幾個人，反應就更多種多樣了。有人在她壹走近時就迎了上來，探頭探腦地打聽；有人對她避而遠之，林三酒壹往他的方向去，他就滑魚壹樣溜開了；還有人老老實實地配合，看似把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很詳盡——反而更叫人生疑。
　　談了壹圈下來，她發現好像每個人都不可疑，每個人又都很可疑。
　　“那個人呢？”有個老太太指著遠遠站在壹旁的八頭德問道，“妳是不是已經問過他了？”
　　這個老太太的可疑指數，頓時在林三酒心中上升了五個點。不是有虧心事要藏，為什麽這麽註意和她說過話的人？
　　“對，我壹開始就問過了，”她敷衍了壹句，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壹遍。
　　“這可怎麽辦，”意老師在腦海深處說，“要不給禮包講壹遍，讓他來做判斷好了。”
　　跟聰明人在壹起的好處，就是自己可以放心當個弱智。
　　林三酒正要往回走的時候，眼角裏忽然劃過去了壹張欲言又止的臉。她騰地頓住了腳，轉頭壹看，發現是壹個坐在飛船邊緣座位上的小個兒男人——後者與她四目相對，幹咳了壹聲，慢慢站起了身。
　　她記得自己剛才問起這小個兒男人去哪裏的時候，他的反應十分尋常。“我在巨人集第二層十區有壹家店，”他壹邊說，壹邊朝四周的人點點頭，好像希望更多的人都能知道他的店。“做壹點舊貨回收買賣業務，大家有需要可以多幫襯。”
　　壹個做舊貨的人，此刻找她有什麽話要說？
　　那小個兒男人朝她走來的時候，林三酒忍不住想道。
　　“是這樣的，”在他示意林三酒跟他走到壹處人少僻靜的角落裏之後，他小聲說：“我呢，妳也知道，做舊貨這壹行，難免要到處跑……比如說這壹次，我就是去東區上門收了幾個東西。”
　　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林三酒耐著性子聽著，正好那壹頭禮包也談完了話，好像個歸燕似的迫不及待，小步穿過飛船朝她趕來。
　　“其中有壹件呢，我打算租給妳用。”他小聲說，“這個東西實在非常稀有，所以我不賣，也不能給妳，得我來拿著……”
　　“什麽東西？”
　　小個子又咳了壹聲，壓低了聲音。“能夠……能夠判別真假的東西，妳說稀不稀有？”
　　有壹瞬間，林三件幾乎要以為他馬上從兜裏掏出來的會是壹個胡常在——然而似乎理所當然的，也叫人失望的是，那只是壹個帶著天線的小顯示屏。
　　當這個小顯示屏露面的時候，禮包也來到了林三酒身邊。
　　“讓妳的朋友也瞧瞧好了，”小個子挺大方地說，“雖然有壹定幾率測不準，但是成功率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我看妳這樣壹個個問，實在沒有什麽效果，不如問壹個只有目標才知道答案的問題——有了這個玩意兒，他想撒謊也不行。如果妳願意，價錢好商量的。”
　　聽這意思，似乎他也不太相信“救命恩人”那壹套說辭。
　　畢竟現在船上三十多人，沒有壹個承認說自己救過她；要麽是林三酒找錯了地方，要麽是她的目標在撒謊。前壹個可能性暫且不提，如果林三酒報恩壹事是真的，那麽救了她的人為什麽非要說謊不認呢？
　　看不出，小個兒男人心思還挺細膩靈活的。
　　不過這主意不錯，倒是提醒她了，她其實沒必要花錢租個可能出錯的東西——盡管季山青在遊戲世界時就表示過自己能量快不足了，大件物事造不出來，不過編寫壹個類似的小道具應該沒問題吧？
　　只是林三酒才朝禮包瞥了壹眼，他就微微搖了搖頭，仿佛已經明白了她的計劃。
　　“姐姐，”他將林三酒拉去壹旁，小聲說：“這只是我本體的壹小縷……我身上沒有攜帶這壹類測謊道具的數據，所以我編寫不出來。余淵或許可以，只是把他叫過來的話，動靜又大、時間又長，還不如花點錢租他的算了。”
　　林三酒嘆了口氣。“十二界可真是沒錢寸步難行的地方，”她嘟噥了壹聲，“我踩上這艘飛船還不到三十分鐘，就已經讓人做成兩筆生意了。”
　　季山青很矜持地擡起了下巴。“有我在，姐姐花多少錢都行。”
　　“妳剛才幹什麽去了？”在往回走的時候，林三酒忽然想了起來，問道：“不是說拿副本的那個人不會在船中央嗎？”
　　“的確是這樣，”季山青皺起眉頭，答道：“但是阿全的目標肯定在那附近。我以為我可以從他們的回答中找到壹點線索……如果能確定誰是目標，或許也可以倒推出對他下手的人是誰。很可惜，我沒有找到。”
　　林三酒在肚子裏嘆了口氣，回到那小個兒男人身邊，說：“我同意了。妳要收什麽價錢？”
　　不等他回答，卻只聽船首處忽然傳來壹陣開門聲——眾人壹齊轉過目光時，恰好看見那駕駛員再次探出了頭。
　　“之前的警報作廢了，”他壹臉不高興地揚聲宣布道，“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好像根本沒有二級危險。大家各回各位坐好扶好，接下來我要加速了啊，把剛才耽誤的時間補上多少是多少。”
　　這可糟了——林三酒心裏苦笑壹下，與禮包交換了壹個目光。飛船壹加速，就說明他們剩下的時間甚至不足十分鐘了；然而她現在連壹丁點線索都沒有。
　　“我這道具最多可以壹次性判斷五個人的回答真假，”小個兒很會見機推銷，語氣都情真意切地急迫了：“妳要是抓緊壹點，完全來得及！”
　　“行，”林三酒壹咬牙，準備不問價了——當她要立刻開始的時候，卻接連發生了兩件事。
　　第壹件，是飛船上的眾人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或者回到了扶手旁邊。包括剛才壹直假裝自己置身事外的八頭德，此刻聽了宣布，也帶著壹臉不大好意思的神色，大步趕回飛船中央的桅桿處——禮包登時壹個激靈，低聲說了壹句“原來他壹開始也在那兒”，轉身追了上去。
　　第二件，是那小個兒沒等她開口，就繼續說道：“至於價錢，我這東西太珍貴了，我就收壹倍吧。”
　　說著，他比了個“十”。
　　林三酒的目光此時正隨著禮包壹齊挪向了飛船中央，也就在這壹刻，她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