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6章 狙擊老實人

　　“我不知道妳們發現沒有，但阿全現在其實很矛盾。”
　　在林三酒簡要說了壹遍自己的主意之後，發現要解釋的太多了——她壹邊說話，壹邊在原地來回繞圈子，全副身心都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禮包和余淵二人坐在不遠處，腦袋仿佛兩朵向日葵，壹會隨她轉向左，壹會隨她轉向右。
　　“他不是個壞人，也不希望為難我們，只是因為情勢所迫，他不敢冒險讓我們亂來。畢竟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我們為了沖出去的努力，究竟會對回憶錄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他也不知道，他自然會擔心。”
　　這段話說完了，余淵臉上壹點表情也沒有，卻叫人覺得他好像在說“妳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嗎？”；禮包則連連點頭，贊同道：“姐姐說得對，我也這麽覺得！”
　　……這還沒真正開始說呢。
　　林三酒在肚子裏嘆了口氣，說道：“所以這種想法上的矛盾，就體現在了他的行動上。他壹邊把我們引出了都市回憶錄這塊要地，壹邊又忍不住給我提供了很多必要信息，都是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離開的。”
　　余淵可能睜著眼睛睡著了，因為不管她說什麽，對方都沒反應。相比之下，季山青簡直是最好的聽眾，往前傾過身子，催促道：“然後呢？都有哪些信息？”
　　他們兩個真的會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嗎？林三酒有點兒懷疑。
　　反正無人反對，哪怕是作為梳理思緒的辦法，那也先讓自己嘴巴吧嗒壹會兒好了。
　　“他透露給我的最重要壹個信息，是我們其實並不在真正的副本裏。”
　　這句話好像帶著某種魔力，將“睜眼睡覺”的余淵給突然喚醒了，季山青的神色也隨之嚴肅了起來。二人彼此看了壹眼，不知道在思考什麽，隨即禮包才輕輕說道：“原來姐姐也想到了。”
　　沒錯，假如這兒就是副本的話，那麽壹切都太不合理了。
　　按照阿全的說法，因為他無法配合某壹群人去操控他人記憶，所以他被那群人給活生生做成了副本。假設阿全沒有說謊——他在這壹點上沒有必要說謊——那麽很自然地，可以推斷出這個副本目的，就是要“操控他人記憶”。
　　問題是，壹個根本就沒法讓人類出入踏足的地方，獵物怎麽進來？
　　獵物進不來，怎麽改他的記憶？
　　“而且妳們經歷了這麽多回憶錄，想必也發現了，它們都是被動的、靜態的，如果沒有人去動它們，那它們就不會變……哪怕我們動了它們，對我們自己的記憶也沒有影響，這根本談不上是用心險惡的副本嘛。”
　　“我想不通的地方是，”余淵說道，“如果這裏不是副本的話，那這些回憶錄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得也有數據體想不通的事情，林三酒開口的時候，忍不住生出壹種給愛因斯坦講五線譜的感覺。“這壹點，妳和禮包可能理解起來都有困難，因為妳們缺少這壹部分的人……呃，感性。”
　　她打量了壹下二人，見他們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才繼續說道：“阿全自己也說過，他要操控記憶，就必須先讀取記憶，可是壹旦讀取了，目標對他而言就仿佛變成了另外壹個自己。
　　“假如他背後的那群人，要求他將……唔，就說屋壹柳吧，要他把屋壹柳的部分記憶刪掉。當阿全已經對屋壹柳產生了無法抑制的同理心時，他會甘心這麽隨隨便便刪掉對方的記憶嗎？他說過，自己處理的只會是重大的記憶，不是雞毛蒜皮，要徹底刪掉，心理障礙就更大了。”
　　二人同時點了點頭。
　　“可能受副本設定所限，他必須刪掉對方的記憶。那怎麽辦？如果換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偷偷保留下來壹份原始的記憶。”林三酒想了想，打了個余淵可能最喜歡的比方：“我想阿全也是這麽幹的……這些回憶錄，就是他的備份數據。”
　　“也就是說，這裏是壹個阿全創造出來的資料倉庫。”季山青簡明扼要地說，“倉庫可以在無人出入的次元空間中，但副本必須要坐落在人類世界裏。”
　　“對，”林三酒見他們都有了認同的意思，忍不住高興起來，“只要我們從倉庫進入副本，就能從副本進入它所在的人類世界了。”
　　“最大的難題在於，怎麽從倉庫進入副本。”余淵開口道，“我認為二者之間必有連接點，否則阿全也不能將他從副本中提取出的記憶，放進倉庫裏。這個連接點……”
　　他沒有把話說完——其實也不需要說完，大家都想到了同壹處。
　　阿全最不想讓他們踏足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的連接點了——都市回憶錄。
　　“所以第壹步，我們得回去。”
　　說起來簡單，可是阿全掌握著他們腳下這塊回憶錄的位置，他不肯把這塊回憶錄挪回去，他們還能怎麽辦呢？
　　……偏偏林三酒還真就有壹個辦法。
　　“對付奸猾惡人我只用拳頭，”她壹邊說，壹邊叫出了壹大張白紙和筆，遞給了禮包。“但對付老實人……我主意可多了。”
　　“這在人類語境裏不算是好話吧。”余淵咕噥著說，湊頭看著季山青接過紙筆唰唰寫了起來。
　　“妳也別楞著，妳有任務的。”林三酒捅了他壹下。
　　沒壹會兒，白紙上就寫滿了大字——林三酒看了看，挺滿意，雙手高高將它舉了起來，朝向混沌灰蒙的天空。她自己也不知道阿全會不會看到，萬壹對方把他們放在壹個“孤島”上就不管了，那自己壹動不動舉著紙幅、頗像是進京告狀的樣子，不免就有點冒傻氣。
　　最壞的可能性似乎正在成真：她舉了好壹會兒，胳膊都酸了，卻仍然沒有得到來自阿全的回應。
　　莫非他根本沒在看嗎？
　　林三酒將字幅放下了，與另外二人湊在壹起，圍成壹個圈，低聲商量了壹會兒。
　　“我們可以通過文字給他傳遞信息，但是阿全沒有方法向我們傳遞信息啊。這樣吧，妳先守在這裏別動，”季山青安慰她道，“我和余淵沿著邊緣去看壹看……如果他真的調來了另壹塊回憶錄，現在說不定已經到了。”
　　當二人分頭走遠了以後，原地只剩下了林三酒和那張字幅。
　　字幅上的信息很簡單，也很合理：即使自己所在之處會被“隔離”也好，他們希望阿全能夠調來壹塊適合休息落腳的回憶錄，而不是混沌得能讓人發瘋的原始空白回憶錄。
　　阿全人不壞，他只要看見了，很可能會同意這個要求：畢竟追根究底來說，他們壹行人是在A回憶錄裏，還是在B回憶錄裏，只要是隔離開的“孤島”，那就沒有本質區別——何苦不讓他們舒服壹點呢？
　　果然在十幾分鐘之後，遠方就響起了季山青的壹聲呼喊：“姐姐，他果然調來了壹塊新的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