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8章 不該打開的打開了

　　在林三酒定下計劃之後，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壹件事：余淵是壹個搶手貨。
　　“妳說誰是貨呢，”她剛壹說漏嘴，余淵就對此不大滿意地說：“我不跟妳壹起走，妳自己能開走那艘飛船嗎？”
　　林三酒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開過單人飛行器……”
　　但是現在壹想，好像是沙萊斯替她完成了至少壹半以上的操作。
　　“那飛船型號老，款式冷門，操作盤是古董級別的，沒有語音控制和智能電腦。”余淵板著壹張臉，問道：“別的都不說了，妳知道怎麽啟動它嗎？”
　　……不知道。
　　“那妳需不需要壹個駕駛員？”
　　盡管余淵的提議有道理，林三酒卻依然不想讓他再主動進入被Karma覆蓋的區域。
　　現在他們對Karma之力的理解太少了，不知道接觸時長與後果之間究竟是壹個什麽關系：是只要接觸壹次，未來命運就徹底處於因果業力的掌控之下了？還是碰壹次，因果就加深壹點？
　　其他人卻有不同的希望余淵留下的理由。
　　“怎麽能讓余淵走呢？”
　　皮娜觀察力極佳，早就看出來幾人之中，唯余淵才是人偶師的處理專家；她壹張臉都急白了，先打量了壹下遠方的黑色方格群，這才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不能做砧板上的魚肉啊，萬壹……萬壹那個，他心情來了，想要獻祭活人換取能力進階，這裏的活人可只有我們啊？”
　　壹直懶洋洋倚在樹上的清久留，腦袋立刻轉了過來：“獻祭活人？”
　　“換能力進階？”林三酒都有點楞住了。
　　皮娜到底是聽了多少傳言和流言啊？
　　“他對妳還算客氣，畢竟妳壹看就讓人覺得身份不壹樣。”皮娜顫著嘴唇，對清久留小聲說：“可我怎麽辦呢，我只是壹介奴隸，就算是死了，可能也沒人會多——妳幹嘛？我不急，妳別動我旗子。重點就不是這個，妳放開手啊。”
　　不是她抱怨自己是奴隸的嗎？
　　林三酒訕訕地收回了手；她原本是想趁皮娜不註意把旗子抽下來的。
　　“妳看，為了他們的人身安全，妳也得留下來嘛。”她沒替人偶師證明清白，正好用這個理由，對余淵勸道，“至於飛船……妳可以教我操作啊，反正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飛完這壹程就行，哪怕最後我要跳傘出去呢。”
　　論執著，在場眾人大概都比不上林三酒；余淵跟她妳來我往地說了大半天，最後也終於不得不點了頭。看他的樣子，似乎對林三酒十分不放心——畢竟命運洪流似乎對她有特殊青眼，最喜歡將她裹卷起來，從同伴友人身邊遠遠沖走。
　　“我發誓這次不會了，”林三酒摸了摸鼻子，說：“除了開Exodus回來這件事以外，我保證連壹眼都不往旁邊看。就算路上有個牌子寫著‘此路通往末日前’，我也絕不走上去。”
　　“那麽可疑的牌子，本來就不該走上去吧。”元向西插了壹句話。
　　“算了，”余淵長嘆了口氣，“我留下來也不是不行。我有個想法，或許我可以從這裏連接上各處大陸上的信號電波，收集信息，把Karma之力的覆蓋地區確定下來壹個地圖……”
　　林三酒壹巴掌拍在了他後背上：“這不是很好嘛！走走，上課了。”
　　在只求入門，不求精通的情況下，她在壹兩小時以後，就勉強可以起飛降落了；再輸入坐標，在飛船升空以後就可以開啟自動巡航模式了，難度不算太高——話是這麽說，林三酒也知道，她有膽子在培訓兩小時以後就自己飛單程，主要還是仗著自己是進化者。
　　等壹切都準備得差不多、隨時可以出發之後，她又壹次爬上了黑方格，按圖索驥地找到了剛才那壹個位置。
　　“在嗎？”她明知故問道。“我準備去把Exodus開過來……”
　　裏面自然是壹點回應都沒有的。
　　“清久留從副本裏偷偷摸了不少酒，”林三酒活動了壹下脖子，說：“要不要讓皮娜給妳拿壹瓶？正好妳們熟悉壹下嘛。我這次走不會很久，頂多明天晚上，我就能開著Exodus回來了。那個……妳盡量控制壹下自己，不要拿他們出氣，行吧？我數過了，我走的時候外面有五個人，我回來的時候也得有五個人啊？”
　　話說完了，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尤其是頭頂，總像是壓著壹層鉛板似的……
　　在壹片死寂中，她慢慢地擡起了頭。
　　在最高的那壹個方格上，人偶師正筆直地立在天幕之下。從他肩上披垂下來的黑色皮袍，正在壹陣陣風裏緩緩起伏張合，仿佛下壹次舒展時，就會驀然扯裂壹塊世界。
　　他低垂著眼皮，居高臨下地看著林三酒，在漆黑睫毛之間，幾乎看不見瞳孔與眼白，只有壹線深淵般的黑。他面上壹絲肌肉牽動也沒有，明明是面無表情的，卻總叫人產生壹種錯覺：好像人偶師正在打量著這壹個人世，正等著從它的沈沒與毀滅中獲得愉悅。
　　即使認識這麽多年了，林三酒也得硬著頭皮，才能繼續說話：“誒？原來妳把格子的位置變了啊……”
　　人偶師冷冷地從眼皮底下看著她，沒出聲。
　　“那個……我剛才說的，妳應該都聽見了吧，”她撓了撓臉，“我讓皮娜給妳拿酒來……”
　　他依然安靜得令人心慌。
　　沒話找話地說了壹會兒，見他沒有反應，林三酒試探著準備走了：“那我走啦？”
　　直到她跳下黑格子，她才終於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見到他的話，立刻告訴我。”人偶師立於半空裏，嗓音卻像是貼著後脖頸滑下來的冰。“在Karma之力和他之間……妳應該知道我會怎麽選吧？”
　　這不是壹句問話，林三酒忽然意識到了，這是壹句真正的、絲毫沒有情面余地的威脅。
　　她回頭看了壹眼人偶師。
　　“我明白，”她低聲說，知道他聽得見。不知道為什麽，她又補了壹句：“……沒關系的。”
　　或許他覺得必須要開口威脅自己，才能稍有心安吧。當林三酒坐進駕駛座，啟動了小飛船的時候，她倒是忽然明白自己那壹句“沒關系”是什麽意思了。
　　哪怕人偶師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種情緒反應……她也不希望他會因為不得不威脅自己，而感到不舒服。
　　聯絡器中，余淵的聲音響了起來。“五秒之內，”他說，“妳就可以升空了，現在開始計時——”
　　由余淵的聲音引導著，林三酒駕駛著飛船，在隆隆引擎聲中脫離了地面引力，告別了地面上的朋友同伴，再壹次獨自飛向了頭上藍天。
　　天幕仿佛傾斜下來，形成了壹條斜道，將她領入了高空；她壹邊回憶著余淵的指示，壹邊盡可能地操縱著不斷咳嗽震顫的小飛船，生怕自己會壹個不小心，又從同壹條斜道上滑下去，砸上地面、化作壹團烈火。
　　余淵似乎壹直緊緊盯著飛船的動向，即使看不見機艙情況，也依然能及時做出提醒。“控制爬升穩定度的左側第二排開關，打開了嗎？”
　　“噢，沒有，”林三酒壹轉眼，才發現自己確實忘了，忙伸手去拉開關，“我這就——”
　　話才開了個頭，她忽然只覺眼前壹花。
　　控制爬升穩定度的開關，仿佛壹下子滑向了大陸的盡頭，駕駛艙軟化了，分成了兩半，露出了底下壹層層不斷舒展開花的紋理；意老師第壹個發現了不對，驚聲叫道：“關上！快關上！”
　　關什麽？
　　林三酒轉頭壹看，左手好像已經被遺忘在了另壹個世界。小飛船從她體內撲了上去，從頭頂滑落了，她忘了自己在哪。
　　“關上‘空間跨越’！”